沿海特区,经过十年开发建设,原来的荒野的海滩、散落简陋的渔村,变成一座座山水园林的、现代化港口的大都市,宛如一群优美多姿、含情脉脉的仙女,降入人间天地,展示着她们惊世绝艳的天姿魅力。建设者们叹为观止,渐渐告别,无性生活的艰苦环境,融入大都市生活中…..
进入九十年中末期,引进国外高新科技,带动产业经济迅猛发展,纺织服装,鞋帽皮具、五金电子、家用电器…..数百类规模的现代化工厂,拔地而起,遍及粤闽珠江三角洲。然而,摆在老板们面前的、一个大难题,急需成千上万的女工来上岗。
从村里参军出去的薛贵,退伍时,恰遇沿海特区建设高潮。他跟一班战友,看中人力资源开发的利好商机,当他打开这扇神奇魅力的大门,每天上百家大企老板,驾车接踵而来,签下招聘女工的协议书堆满他的老板桌,成天坐在老板椅上的薛贵,急得挠腮撧耳,终于坐不住了,急迫地跟战友们聚集谋策。
大家纷纷热议道:“薛哥,您老家鄂西啥都缺,就是不缺劳动力嘛!”薛贵点着头,把沉思的眼光,转向老班长脸上。老班长是岭南人,年长这班战友七八岁呢!退伍时,父亲通过人际关系,在开发区机关,给他谋来一份轻松职位,算是个铁饭碗吧!他却偏偏跑来,给昔日他手下的兵兄弟当助手,每当遇上重要的决策,薛贵都要听听他的意见。
老班长思忖一会说:“现在沿海开发建设,规模进入收官尾声,百类产业铺天盖地而来,很多企业老板,来我们公司好多趟,直喊要人咯!现在跟十年前,用工情况相反,招聘男工少,女工多。最近,又有二十多家韩国、日本知名大企业,进驻开发特区,招收数万的包装、缝纫,车档女工;尔后的企业,还一拨一拨涌进来,需要的工人不知多少呢!”薛贵听到这个用工信息,急得从老板椅上起身,抱着茶杯来回度步。
老班长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一大口,吐着带有热气的烟雾,慢条斯理的说:“越是生意好,越不能坐在办公室里谋划,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等人上门的做法,难以满足企业发展需要。我建议,咱们一起开车去趟鄂西,敞开招聘大门。然后,在当地设下常年办事处,每天源源不断的输送女工,”
薛贵展开紧缩的眉头,拍着桌儿称道:“嗯,您这个主意不错啊!鄂西十多个贫困县,剩余劳力非常丰富,听说当地政府,鼓动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咱们此去,应该算扶贫之举,跟劳动就业局挂钩,获得政府部门支持。”
薛贵讲到这里,一阵轻叹:“开车去鄂西,路途遥远,且两千多公里路程。老班长说:“在座的都是司机嘛!哪一位不会开车吗?我看了交通图,今早出发,明天上午,便可到你老家县城。咱们还是发挥部队传统精神,在车上开‘诸葛亮’会,集思广益。”
薛贵当即拍板,操着电视剧一句台词,发布命令的口气:统统的开路!逗得大家呵呵大笑,齐声称道:鄂西山水风光,举世优美,只当免费去旅游一趟。
阳历四月,鄂西满山鲜花盛开,清风送来芳香扑鼻。老班长驾着,刚购买的丰田考斯特商务旅行车车,载着十几个、穿着草绿色军装的战友,热热闹闹的,直奔薛贵的家乡。
翌日上午,薛贵的招聘队伍,进入鄂西都市。这天的太阳很大,日照着柏油马路,散发着初夏的高温。这个50多万人口、少数民族特色的山城,车水马龙,分外热闹。薛贵把车停在街道边,转身对着大家,拍几下手说:“经过两天长途跋涉,安全到达鄂西市。这次招聘活动总指挥,仍然是咱们的老班长,下面,请他宣布招聘战斗任务。”
大家一阵拍手欢迎,老班长从荷包里,掏出一张打印的名单,宣读起来:“我和薛副班长分别带领三名战友,打响市县两级招聘战斗;铨伟为招聘组长,负责薛总家乡招聘任务;王涛为宣传组长,带领两名战友,负责跟政府接洽、市电视台谋划宣传,招聘信息,辐射全市县;徐建为后勤组长,带领两名战友,联系大巴通勤车,负责运送招聘女工,安全到达沿海用工单位。”老班长宣读完毕,大家兵分四路,立刻投入招聘战斗。
薛贵开着考斯特车,风风光光驶进村里,顿时引来很多村民,叽叽咋咋的热闹围观。十年前,在这大槐树下,他这个光杆司令,扯起嘶哑的喉咙高喊:沿海招聘建筑技术工人,工资是内地十倍。当时,村民们都不相信;老人们嗤之以鼻,怀疑他这小子行骗,村里几乎没人敢跟他走。
如今,他形象高大光鲜,开着百万崭新的日本车,还有几名紧随他的工作人员,穿着无帽徽领章的、草绿色军装,行动敏捷、口齿伶俐,十分给力。
老人们一改过去看法,纷纷赞叹:“薛家老二,没白当这个兵,真是有出息啊!”跟薛家沾点亲戚关系的张婆婆,凑着热闹说:“听薛老头讲他家二,现在当上什么老总,每月拿钱都不点数,说是上万吧!”众老一听,惊憾不已,难怪他不数钱咯!原来拿钱上万。
一旁工作员大罗,忍不住对老人们说:“咱们的薛董事长,年收入上百万不止呢!财务给他发钱,直接打到他银行卡上,所以不用他数钱。”
有位九旬老人,听到这句话,惊诧的差点晕倒,抖动着下巴银须,自言自语道:年轻娃儿,还是要走出大山,在外闯荡才有出息,看看薛家老二,现在多风光咯!老人没走几步,躬着腰对众人念道:还有张大才家的三娃张松,亦是在外干得不错哟!
老支书和村主任,听说薛贵回村,开招聘女工大会,抬着村委会的办公桌椅,规矩的摆在大槐树下,拉着巨大的红布横幅:上面写着:战友人力资源开发总公司招聘大会欢迎您!
支书布置完会场后,急忙来到广播室通知:“村民们,告诉大家一个大喜讯,咱们村里最有出息的薛贵,从沿海回村来招聘女工,希望你们踊跃报名啊!”
村主任亦没闲着,带领几名村妇,从村东到村西,不停的敲着铜锣,咣当咣当的惊耳锣声,震撼着这个大山里的,贫瘠宁静的小村庄。他高声喊道:“全村的男女老少请注意,特区来招聘大量女工,包吃包住,基本工资加效绩提成,全年收入过七千哪!”
当时,社会上刮起万元户之风,现实年过万元收入的人,凤毛麟角。拿城市来说吧!一般工人月工资,大都三四十不等;一个县级部门老资格局长,月工资亦不到百元,人们只能梦想成为万元户。
在大山里呆着,没见过钱的女人们,听村主任,这番鸣锣开导的话,饱胀起伏的胸部,激动得如鼓在敲,羡慕得口水只流。
不到两个时辰,左右邻村的山寨,涌来黑压压的上千人。村主任边敲着锣,边笑这些“两想”可伶的留守女人,家里男客长期在外务工,熬得她们身儿如一把干柴咯!
薛贵跟着村主任屁股后面,边走边瞧,涌到村里来的人,几乎清一色的长头发、花衣服的女人们,心里一阵惊忧问道:“主任,您说她们是‘两想女人’这是咋回事呢?”
村主任年近四十,比支书小十来岁。那年高考落榜,回到村里,算是个大秀才呢!被大家选上村主任,跟支书搭档,一干就是十多年。他用敲锣棒,指着这些想跳出农门、走出大山的女人们,诙谐答道:“啥叫两想的女人呢?一想自己出山挣钱,二想男客陪伴着她。”
在一旁的村妇联主任,笑呵呵赞道:“主任到底是村里大秀才,总结得合情合理、又含蓄,真是这么个事儿。”
支书安排好会场后,便忧心忡忡的对薛贵说:“村里青壮男劳动力,几乎外出务工走光咯!除我和主任以外,剩下都是六七十以上的老头、家家户户的留守妇女。现在,年轻女人亦去打工,往后田谁来种、老人谁来瞻养、儿女谁来管教呢?岂不成为老人小孩的空壳村,我便成为光杆支书,遇上旱涝大灾害,咋办呢?”
这时,镇党委李书记、丁镇长,坐着一辆掉漆的北京吉普,赶到招聘会场来,一下车跑过来,热情的握住薛贵的手,激动的说:“薛总,你真是个财运星,你一回来呀!咱们山里的太阳,都要大圆一些。刚才,县委办打来电话,要求我们镇委,全力配合你们招聘工作。”
丁镇长跟着说:“你们来的太及时啦!李书记和我正发愁,完不成县下达的、农村劳力转移任务呢!”
丁镇长主持会场,李书记喜气洋洋的登上会台,对着桌上的麦克风,大声宣讲道:“村民们,特区战友人力公司,来咱们县招聘女工,这是一件脱贫致富的大好事。上级号召,咱们农村富裕劳动力转移,农闲时,大家外出务工挣钱;农忙时,回家播种收割;务工挣钱、务农种田两不误。现在,国家对农村扶持政策好啊!不像过去,农民买个自家产的鸡蛋,都不容许,说是搞资本主义,大家自愿报名吧!”
在群情振奋的会场气氛中,薛贵穿着醒目的草绿色军装,头戴军帽,走上会台没入座,而是给大家行个标准的军礼,说道:“我同意李书记的讲话,农民不仅会种地,还会外出务工挣钱,将来国家掏腰包,免费培训农民两用型人才,既解决沿海特区、急需劳力的问题,又增加农民收入,”
台下的村女们,报以热烈的掌声中,有人高喊:“薛总,我们不会比男人差,关键是拖着孩子和老人,怎么办呢?
薛贵昂起头来,指着阳光灿烂的蓝天,说道:“时代悄然在变,妇女的社会地位亦在变嘛!家庭的地位随之跟着变。现在特区女工干得很出色,一点儿不比男人差、挣钱不比他们少,那种靠男人挣钱、养女人的低微无尊严日子,一去不复返啦!”台下再次爆发热烈的掌声,
尽管火辣辣的太阳,嗮得会场的人们汗流浃背,但依然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薛贵擦着脸上,成串滚落的汗珠,兴奋的环视着台下,渴望挣钱的村女们,脑海里呈现出十年前,沿海特区刚兴起建设,也是这个时候,他站在这棵老槐树下,招聘男性建筑工人,村里几乎没人敢跟他走。
如今特区开发浪潮,席卷大量女工,加入经济建设潮流。今非昔比,他无不感慨的说:“这次,我主要招聘女工,你们怕不怕吃苦、敢不敢跟我走啊!”台下的村女们,不约而同大声答道:”只要能挣钱,我们不怕吃苦,只管大胆地跟薛总走!”如河东狮吼,震荡着沉静的山谷。
薛贵听到女同胞,爆发震撼的吼声,高兴的答道:“刚才有几位女同胞问我,人力资源开发公司,到底是干啥的?该不是拿着大家的劳务中介费、立刻跑路的皮包公司吧!我准确的告诉大家:“首先,我们有工商营业执照、公司经营场所,从业二十多人,都是我们一个连的、先后退伍的战友;其次呢,我们主要为用工单位,提供有偿服务,介绍岗位所需的工人。同时,亦为务工求职者服务,当然,收取一定的劳务介绍费。这次在家乡招聘,乡里乡亲的嘛!免收大家的介绍费、交通费,还包括路途中的就餐费。”
村女们听到这句话,高兴的直鼓掌,打断薛贵的讲话,他笑着摊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薛贵见村民们情绪高涨,又继续讲:“我们给大家介绍的企业,都是大型合资、独资,或者正规的民营企业,确保大家务工合法安全。这点,请大家放心。既然本公司从事中介,我们只负责把招聘工人,安全送到沿海企业。至于务工者的工种、工资福利待遇,这些问题,都由务工者跟所招聘的企业洽谈,双方同意后,签订劳动合同上岗。现在大家听明白了吧!”
薛贵见大家没吱声,便笑道:“我是吃中介饭的,大家往后要外出打工,只管来找我,我们把公司的经营电话留下来,县城亦设有招聘办事处。现在大家闹明白没有?”台下听众齐声高喊:我们听明白啦!有位叫兰英的年轻姑娘,向台上招手搭腔:“薛总像大学教授,一条条的、讲得好清楚哟!”
台上旁边坐着三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跟薛贵的装束一样,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头戴着军帽,挺身收腹的坐在长方椅上,其中一位高个儿、挺有精神的离座起立,迈着军人有力步伐,走到会台中间,来个旋转三百六十度,分别给台上就座的镇村领导、台下村民,行个标准军礼。然后介绍道:“我叫铨伟,招聘组的组长。我们公司在沿海,做人力资源业务十多年,口碑信誉好,连续几年被特区评为,信得过的劳务中介企业。”并拿着一张公司营业执照,向台上就座的镇领导,展示过目。书记和镇长细看以后,放心的直点头。
村主任走到台前,对着麦克风宣布:“现在散会咯!请大家排好队,来招聘组领取招工手册,便回答大家的疑问。”
薛贵的家乡,在附近的邻村,相隔一条清江河,过吊桥十多分钟便到。原本,他打算开完会,准备回家一趟,看望父母和姊妹。哪知一宣布散会,台下的村女们,一窝蜂涌上台来,紧紧地围着他,像遇上挣钱的神仙高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询问,像一群归林的鸟儿,叽叽咋咋的,闹得他一句都没听清楚。
一位面容不错、大胆泼辣的村妇,推开众女围攻,像抢救临危的丈夫一样,一把拉住他突围,冲出里三层、外三层的众女包围,并自我介绍叫梅萍,年满三十,只念过小学,请给她介绍一个,挣钱多一点的工作。
薛贵热眼瞧着眼前这位,仪态大方爽快的女子,面含几分悲伤表情,便答道:“钱多与钱少的岗位,对应聘者要求,是不一样的。比如做产品质量检测,财务会计,需要高中以上文化、或有中等专业技术;做后勤保洁之类工作,企业要求应聘者的条件,相对要低一些,当然工薪待遇,肯定比技术岗位要低得多。在沿海务工,跟在内地做临工不一样,讲究依法规范。首先要跟用人单位签订务工合同,不能随便违约、离岗回家;务工严格按照出勤时间,发生迟到早退、或出现产品质量问题,要扣罚工钱和赔偿的。这事,你跟丈夫要商量,他同意你外出务工吗?”
梅萍闻言,立刻痛泣起来。旁边同村叫喜凤的女子,帮忙答道:去年冬季,她丈夫乘坐农用车,在镇上务工,突发交通事故身亡,丢下她和两个上小学的儿女。家里很困难,她想外出务工挣钱,让孩子上学念书。不然,两个孩子因无钱失学。
薛贵听到这个悲伤困境,当即带她到招聘组,并嘱咐铨伟:把她列为重点帮扶对象。这事处理完,他刚要动步离开,又被兰英给拦住道:“薛叔,我也是您的帮扶对象呢!请您给我参谋,找个适合我的工种吧!”
薛贵回身遽然一惊,看着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打量着半天,摆着头问道:“你是那家的女子呀!父母容许你去沿海打工吗?”
兰英呵呵笑道:“我是您家邻居,兰世群的二女儿兰英呀!前年初中毕业,爹不让我念高中,请媒人给我找个婆家,我没同意呢!不希望年纪轻轻的,急忙成个家,呆在这大山里,一辈子如当牛做马、伺候人呢!”
薛贵摇着脑袋,轻叹道:“日子过得真快啊!我去参军时,你顶多才两三岁,如今成长为大姑娘。有初中文化,好找工作哇!建议你去制衣厂厂,或者制革皮具厂,那儿待遇高,又能学技术,将来有发展前程。不过,你跟父母要说好,征得他们同意。不然,说我把你拐走,找我扯皮咋办.”
兰英高兴的向薛贵躬身施礼,急忙跑进台上,向招聘组发问:“今天可以报名么,需要办理那些手续呢?”
薛贵见一大片村女,顶着火红的太阳,排着S形长队.他又回到台上,手拍一下桌上的麦克风,高声喊道:“村民们莫慌,为了方便大家应聘,公司特印制一份招聘手册,里面工种分类详细介绍,应聘岗位的条件要求。今天发给大家,回家细看,对号入座,有啥不明白,随时来招聘组咨询。”
铨伟接着说:“我们在村委会,摆摊设点三天,负责解答村民们的疑问,然后开始报名。”一名年近五十的孤身男子,挤过来问道:“铨组长,我年龄偏大,又无文化。但身体强壮有劲,想到沿海打工。刚才听薛总讲,这次主要招女工,难道没有合适我们男工的吗?”
铨伟翻开招聘手册,细看一会说:“有啊!有企业招少量的保安和勤杂工,您愿意吗?”这男子高兴的直点头,拿着招聘手册,边看边喊:我能去挣钱咯!
排队轮到梅萍、兰英,拿到招聘手册时,铨伟对梅萍说:“我刚看一下招聘工种,推荐你去一家企业后勤部,做洗菜洗碗工。但工资待遇,相对其他工种要低一些,每周只休半天,你愿意干吗?”
梅萍犹豫再三,只因父亲早逝家贫,自己读书少,如果做后勤工,不仅钱拿得少,而且又无技术,往后年龄一大,谁还聘你呢?她昂首挺胸的答道:“我读书少,但做事的悟性不差,我可以跟人学嘛!请铨组长帮助推荐,带技术岗位的工种。以便我往后,好做事挣钱呢!”
铨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推荐她去制衣厂,做缝纫工。结伴而来的喜凤和兰英,亦跟着要求去制衣厂,学门缝纫技术好啊!将来好跳槽。
三个女人像捡到大元宝,高兴的叽叽咋咋,离开招聘组。梅萍一想到家中,两个未成年的儿女,一路上忧悒憾叹道:“你们俩几轻松,既无丈夫惦记,又无儿女牵挂,说走就走。可我还有两个读书的儿女,谁来照顾他们呢?
喜凤见梅萍脸上,布满牵挂的愁容,便开导她:“梅姐,既然你要出去打工,就别牵心挂肠犹豫。你看我吧!六岁那年,父母在山上采茶,突然被山洪暴发卷走。我哥10岁不到,他照样照顾我,还考上市卫校呢!”
兰英拉着她手,搭腔道:“梅姐,你外出打工,不光是挣钱,说不定碰上金龟运,遇上个你喜欢的情郎呢!”梅萍伸手给她屁股,打一巴掌,娇嗔道:“死妮子,尽瞎说乱讲,看我不撕碎你的嘴。”其实,她心里甜滋滋的,希望丢掉农具,走出这个沉寂苦闷的大山,遇上个关怀她的男人。
她们一路走出村口,喜凤拉着梅萍的手说:“你比我们大十多岁,有生活经验。如今远离家乡亲人,在外抱团打工,遇上什么事,有个相互照应。今儿约好,咱们一起出去打工,你千万别打退堂鼓哟!”梅萍分别握住她俩手,点头答应。
梅萍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孩子还没放学,看见离世丈夫的遗照,心如刀绞。丈夫在世,很关怀她,凡是家里重活儿,从不让她沾手,生怕劳累她。现在离开她快一年,每当晚上,她孤独苦闷的时候,她悄悄的上楼来,站在他俩曾经居住的卧室里,对着挂在墙上的丈夫遗照,泪流满面的对他述说,心中的孤苦悲伤。
刚上镇初中的儿子小毛,领着上小学四年级的妹妹小敏,蹦蹦跳跳的放学回家,一进屋大声喊道:“娘,我们今天上体育课,老师教我们打篮球,跑下来肚子好饿,快给我们做饭吃呢!”梅萍一阵心酸,往后她远去打工,孩子放学回家,只能靠他们自己做饭。
吃完晚饭,儿子发现母亲脸色黯沉,心思重重,便问道:“娘,你咋不高兴呢?是不是遇上什么事,还是想爹啦!”
梅萍摆着头,把两个孩子拥入面前,泪汪汪的说:“娘有个重要决定,跟你们商量。”小毛插嘴说:“娘,你该不是离开我们、去嫁人吧!”
小敏脸色一拉,立刻跟着哥哥说:“娘,不许你离开我们,哪个男人要娶你,我和哥哥拿刀砍死他。”
梅萍苦笑道:“娘,哪有这个心思呢!以前家里挣钱的事,不用娘操心。如今你爹去世,咱们家生活,越来越成大问题。如果娘不去出打工,哪有钱来供你们上学读书呢!”
小毛见母亲痛哭流泪,毅然举着手说:“娘,我下学来帮助你,让妹妹去读书吧!”梅萍紧握着儿子的手,痛苦的摇着头说:“唉,这哪行呢!你爹在世,拼命挣钱,就是希望你们发奋读书,将来考上大学,跳出辛苦劳作的农门,好有个出息。不希望你们像娘一样,没文化,窝在大山里,做苦工一辈子。”
梅萍拉着两个孩子上楼来,站在丈夫遗像前说:“献贵啊!今儿妻要告诉你,为了孩子读上书,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打工,往后这个家,靠小毛带着妹妹生活,你有什么想法,托梦中告诉我一声吧!”
梅萍说到这儿,摸着丈夫是遗照,痛哭流涕。兄妹俩抱着母亲,跟着哭泣。自从父亲去世,家里重担,全压在母亲身上,小毛看在眼里,懂事的对着父亲遗像说:“爹,你放心吧!娘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好好的照顾妹妹。”
梅萍离家务工的这天,刚好是星期日,小毛小敏不上学,执意要送娘上车。村里敲锣打鼓,放着鞭炮,比过年还喜气热闹。一排挂着大红花的大巴车,整齐的停在大槐树下,村支书拉着大横幅:热烈欢送张家湾村妇女打工平安归来!镇委书记、镇长,亲自来现场欢送;薛贵站在车头前,迎接排队上车的村女们。大巴车旁边,挤满送女送娘的孩子和老人,难舍难分,哭声一片。
梅萍躬身抱着儿女,泪如滂沱嘱咐着小毛:“娘不在家,要辛苦你呢!放学遇上刮大风、下暴雨,你要带伞照顾好妹妹;你们若生病,身体哪儿不舒服,赶紧去村医务室,或者找你大舅外婆;过夜的饭,馊了不能吃呢!不然,闹坏肚子。”
支书和主任见状过来,对梅萍说:“你放心吧!孩子在家遇上什么困难,我们随时来帮助。”梅萍向支书、主任躬身致谢。兰英和喜凤,从车窗伸出头来,催着她赶快上车。
豪华大巴旅行车宽敞舒适,四十五个高靠背座位。司机核对乘车人数,发现还有人没上车呢!跟车护送女工们的后勤组长,徐建答道:“师傅,到前面县城车站,还有五个人要来乘车呢!这不,后面一排,刚好空着五个座位。”司机点着头,开始发动车辆。
梅萍坐在前二排车窗边,向着车下哭喊的儿女,洒泪挥手。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心疼的儿女;女儿的哭喊声,搅得她心快碎了。
大巴车缓缓开出村口,开始加速。她从车窗伸出头、往后瞧着,车轮扬起的灰尘中,隐隐约约看见儿子拉着妹妹,还站在大槐树下,泪目送着远去的娘。
这天晚上,梅萍坐在车上,做个奇怪的梦,让她醒来,惊心的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