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女人早上左眼跳,必有财喜来。这天早上,黄兰花起床,初升的阳光,洒在院儿,一丝丝缕缕的光亮。几只喜鹊在树杈上,叽叽咋咋的,跳来跳去。她左眼眨巴眨巴直跳,心里疑窦是灾是福呢?儿女搬来竹梯,搭在梨树上,让娘爬上去,修枝剪叶。

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邮递员骑着自行车,一路高喊:“黄兰花,你儿子考上大学啦!快来取通知书吧!”

邮递员姓果,在镇邮局做投递工作,已快三十个年头,再过几年快退休了。这是他第一次,送国家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呢!

杨小峰急忙出院迎接,在邮递单下角签字。老果用羡慕的眼光,瞧着黄兰花一家子说:“恢复该考以后,他送过中专大专通知书;普通本科的,好像没有咧!他推着自行车,忍不住摸一把杨小峰的头说:“小伙子,好好学习,争取成为国家优秀人才。”说罢,抬腿撩上自行车,又去跑二家啦!

杨小峰双手捧着通知书,欣喜的献给母亲。没进过初中学堂门的黄兰花,激动得喜泪横流,拿着录取通知书,对着阳光下,左看右瞧;淡黄厚厚的牛皮纸信封,用缝纫机的尼龙线,四周密度封边;反面骑口,盖着大学招办的朱红印章;下角有一排醒目的小字:国家第一批次重点大学录取。

黄兰花抱着儿女,仰望着苍天,喜得大哭一场。儿子考上省城、一所国家重点大学,被经济系录取。

女儿杨晓慧紧握拳头,对母亲说说:“我要像哥一样,明年这个时候,考上我喜欢的医学院,当一名白大褂医生。娘以后看病,不用跑到几十里地远的、镇医院去啦!”

全村敲锣打鼓、放鞭炮,如过大年一样,喜庆热闹。支书主任跟着镇文教站长,来到黄兰花家祝贺。站长从包里,拿出装有奖金的信封,递给杨小峰说:“你是咱们镇,第一个考上国家重点大学的高材生,镇里奖励你千元,希望你发奋学习,将来成为经济学家、或国企老总,帮咱们乡镇脱贫致富啊!”

支书捧着五百元红包说:“村里条件差,不好意思,表点心意咯!”在场的村民们,额手称赞,纷纷解囊相助,你十元、他二十,全村一下凑到两千多元。黄兰花感动的领着儿女,喜泪的躬身谢礼。

张松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得知杨小峰考上大学,立即邮汇当年学费。在电话里,高兴的对黄兰花说:“婶,我说过,您儿女考上大学的学费,都由我来承担,您别担心什么。”

黄兰花感动的说:“我家国忠,前世修行,今世遇上你们一家好人咯!从你父母到你,一直帮助我家。”她说到这儿,泣不成声。

张松见黄兰花对丈夫的语气,依然还是那么亲切思恋,忍不住对她说:“婶,有件事,本不想立刻告诉您。前不久,有位湖南工友对我说,他回家探望病重的母亲,在街头意外看见表叔,带着一班工人修缮街面。那工友没有当面会他,看情况,表叔混得还不错。我想等不忙的时候,去湖南那边,会他一面。看看他是啥情况,您暂时别对外说嘞!”

黄兰花突然听说丈夫消息,喜从天降,激动得差点眩晕。自从前年,春节梦见他一次,她深信丈夫还活着。而且,一定会混出个模样回家来。

翌日早上,黄兰花穿着一件红毛衣,下穿丈夫买给她的、白色休闲裤、运动鞋,显得格外娇容靓丽。她从邮局取出张松的汇款,刚走出大门,邮局的一位相熟的大姐,过来拉住她说:“兰花啊!听说你丈夫打工,消失几年了,没有人世音讯。你年纪轻轻的,活守寡多难受啊!我给你做个好媒,行不?”

原来是村小学的鹿老师,去年,媳妇不幸病故。听说黄兰花丈夫,跳河失踪,逐意请人说媒,想娶她为妻。

黄兰花立刻摆手答道:“谢谢大姐一番好意。鹿老师年过五旬,跟爹一辈的人。再说,我家国忠,活得好好的,岂能跟他走到一起呢!”

半年后,中部崛起建设博览会,在中南建筑大学召开。粤海建筑集团名列其中,董事长指派范斌率队参加。同时,遇上国家建筑学会专家来考察,这关乎粤海发展的一件大事,公司只好派张松去参加博览会。

临行时,范斌告诉他:“开会的地点,离相邻的滨江市不远。会后,你去哪儿拜访一下国忠,看看他的情况怎样,需要我帮助他什么。”

杨国忠在仙灵山,洗心修炼五年后。慧智主持见他恋妻、思儿想女,劝他还俗归家,跟贤妻儿女好好过日子。主持的话,如铁棍撬开他恋家之心。择日,他告别主持,下山来到这个建设火热的滨江市,恰遇市政招标。杨国忠凭借沿海施工技术实力,幸运地承包江东区街面修缮业务。

开始他光杆司令,白天干活,晚上睡桥洞,他边干边招人,总算拉上十来个人的建筑小队来。这年底,市政验收评比,东江区街面修缮质量排第一。

从而,他凭赚来一桶金,租来临街两间房,注册为国忠建筑公司,渐渐地发展到、泥瓦木工两支分队,人马一下壮大四五十号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包工经理。在这个充满希翼的城市,终于,他有个落脚的一席之地。

寒冬的有天清早,暗然的天空下着大雪。杨国忠跟往常一样,带着一群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工人,从郊区乘公交车,来到熙熙攘攘的东区街道,开始他一天的街面修补活儿。漫天飞舞的雪花,沾满他的胡须眉毛,脸上散发着雪花溶解的热气。他蹲身拿着泥刀、挥起木锤,叮叮当当的砸着、沾满砂浆的地砖;额头上,冒着热乎乎的汗珠。

张松参会后,租来一辆摩的,师傅是本地人,见租客多付车费,热情的拍着胸说:这大街小巷,他都十分熟悉,保证很快找到这个人。司机驾着十码的速度,缓慢沿街行驶。不到两个时辰,张松在滨江公园门口,看见几年未见的熟悉身影,没想到年过四十、当过工地办公室经理的表叔,还在街头干这般苦活儿。

张松双脚如灌铁砂,下车悄然细步的走过去,躬身为他撑开雨伞,遮挡着飘舞的雪花。杨国忠一愣,转身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张松片刻,立刻丢下手中工具,一把抱着几年未见的侄子。

流落他乡的孤寂硬汉,突然见到亲人,像脆弱的女人一样,眼泪照样的、哗啦啦的流下来。杨国忠猛给自己脸上一巴掌,渐渐地恍过神来,泣然问道:“小松,我该不是做梦吧!咋在这儿见到你呢!”

张松握住,杨国忠那裂口冰冷的双手,调侃道:“叔,我给您身上,安有微型警报器,它像千里眼一样,您到哪儿,我都能看到嘞!”他仰望暗沉的天空,指着不远的一座酒楼说:“现在快傍晚,今晚我请您喝两杯。”杨国忠听说,请他喝久别重逢酒,像小孩拿到糖果高兴。

叔侄俩一路喜笑颜开的进入酒楼,包间入座后,服务生拿来点菜单,张松点着表叔喜欢吃的剁椒头鱼,宫保鸡丁、一大盘麻辣味的卤牛肉,他最喜欢喝的泸州老窖酒。

不到半小时,点的酒菜都上桌了。张松给两只酒杯,乎乎的斟满酒,瞧着几年不见的表叔,衰老了许多,加上不修边幅,看上去像过五十的人啦!

张松起身,捧着满杯酒说:“我敬您双喜盈门,一喜呢,见到您很好高兴;二喜杨小峰考上重点大学。”

杨国忠突然听说,儿子考上重点大学,如同中了千万大彩,惊喜的愣好一阵子,捧着酒杯痛哭起来说:“我对不起儿女贤妻。当初,悄悄离开你婶,实属脸面难搁,如今想混出个模样回家。明年小慧考上大学,我回家接她们母女俩,去看看大学啥摸样吧!。”

杨国忠抹着热泪,紧握着张松的手说:“小松啊!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帮助我家不少,小峰的学费,一定是你出的吧!等我年底结账,把钱还给你。不然,耽搁你结媳妇嘞!”

张松嘿嘿笑道:“叔,钱我够用哪!不用您来还。像我目前这状况,最好不考虑找媳妇。不然,闹着两地分居,引发麻烦生悲剧。”

张松拿着一张纸条,写着他和范斌的大哥大号码,放在杨国忠面前说:“这次,我参加中部崛起建设博览会,启发受益很大啊!内地建设如洪流涌来,比如高速公路铁路、城市轻轨地铁;城市建设,未来一块诱人心动的大蛋糕。根据如今建设发展,粤海会转向内地战略布局。范总特嘱咐我,希望您加入粤海建设中来。”

杨国忠自从离开粤海,没有好好的喝过一杯痛快酒,见到泸州老窖,像见到久别的老朋友,闻香的脖儿,青筋直暴,仰起脖子,一杯酒喝得精光,赶紧给自个倒满酒,瞧着张松几眼说:“你叔经历这些年磨难,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不追求什么抱负、大的理想;争当个有钱的老总。如今带着这摊子泥瓦工,在这个城市,满足的做些修修补补事儿,一年到头吃喝不愁。”

张松瞧着表叔,唯一没变的是,喝酒话儿就多起来,只不过话语,跟前几年大不一样啦!没有那股抱负的冲击劲儿,一派安然无忧的模样。

杨国忠喝完第二杯酒,摸着嘴唇的酒沫,指着窗外,那华灯初亮的街道说:“别看这块蛋糕含金量,没法跟沿海相比。但一年下来,光修补街道这项工程,就是上千万啊!我捞一小块儿就够啦!何苦追求做大做强、担惊受怕呢!”张松听罢,暗然吃惊。表叔进入佛教洗礼,名利心态改变很大呀!

杨国忠喝酒上脸,红润中显得几分得意,拍着张松的手背,小声的说:“这活儿看来不起眼呢!务工成本低、责任又小,只需要一把泥刀和木锤,便可以拉伙开工。更没有一拨又一拨的部门;或穿制服、戴着大盖帽儿的人,隔三差五来检查。前几天,市政的李总监,见我做活儿地道,工价又要求得低,希望我来接管,他们下属一个几百人的市建公司,我还没同意呢!”

张松来之前,他和范斌断定杨国忠,在外单枪匹马,处境一定艰难,想寻机拉他一把。没想到,他修炼静悟逢生。话却到嘴边,改口道:“叔,您事业的思路已定,我不勉强您呐!往后您遇上什么困难,可打我的电话。”

杨国忠举起酒杯,喝完最后一杯酒,抹着嘴巴的酒沫,呵呵笑道:“今儿的酒,喝的真痛快啊!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想做个大老总,身旁有秘书,翘翘嘴巴多舒服呢!”

说到这儿,他抓着脑袋,沉默一会叹息道:“现在施工技术,要求越来越高,我不像你有文化,更不能跟科班的郭凯相比。若叔继续呆在大公司,责任压力大,肯定做的很吃力。要我重新学吧!快奔五十的人啦!所以,选择做点街头小活儿,比较适合于我,你回去代我,向范斌致谢。”

杨国忠摇着醉意朦胧的身子,咿咿呀呀的,哼着家乡小曲,提着工具箱,迈着嘭嘭直响的脚步,下梯离开酒楼。张松上前拉住他问道:“叔,明年小慧考上大学,我来约您一起回家吧!”

杨国忠仰望着飘雪的天空,沉默一会儿,点着头说:“小松啊!我这儿的情况,暂时别告诉你婶子,免得她在家,又要担惊受怕。等到明年夏天,小慧考上大学,我们再联系吧!叔不好意思,这儿无接待你的条件,赶紧去忙你的事吧!”

杨国忠背着沾满砂浆的工具箱,向他挥着手,朝公交车站走去。张松望着他苍老艰辛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农民工想挣钱,夫妻两地分居,容易引起感情悲伤。他一想到自己,转眼二十五六的人哪!每逢春节回家,爹娘在他面前喋喋不休,总念这个老大难的问题,令他心烦难过。

杨国忠的盘算,在张松心里,掀起大的波浪。在火车上难眠,一直回味着他的想法,当个承包的小经理,领着建筑“游击小队”,揽着无惊无险的活儿,不用着大型施工设备、高空脚手架;也不担心建筑质量、施工安全;更不担心各路神仙,一拨一拨的来检查。一年下来,稳赚个几十百把万,过着小康安稳的日子,不就心满意足了吗?

他亲眼所见,粤海这样的大公司,面儿上人多势众,财大气粗,气势吸人,实际赚钱艰难,光一年事故赔付,就是上千万,还要面临巨额罚款;遇上扯皮拉筋难缠的家属,还得雇人打官司。除此,还应付各种检查,老板总是坐在火焰山上…..

张松返回工地,把杨国忠的现状,原原本本的向范斌汇报。他沉思好一阵子,手指敲桌面说:“国忠创业思路是对的,符合当前建设形势发展。应该把市政公司接盘过来,做大做强不好吗?”

张松解释道:“范总,现在的杨国忠,已经不是几年前,在粤海大干快上的他,对上号哪!您就别指望他有啥发展咯!”

范斌摆着头,一声叹息道:“虽然他文化程度比较低,但人挺能干,是个优秀的实用技术人才。真可惜哪!”张松点头赞成。

范斌感慨道:“话说现在咱们中国,已不是十多年前的贫困样儿,经过改革开放开发,政府手里有了钱,开始谋略城市建设发展。这次建筑博览会,便是拉开城建开发的序幕。这块蛋糕,可以想象五到十年后,含金量达到,惊人竞争的地步。粤海集团高层,已经对内地建设,开始谋篇布局。”范斌这番超前见解,令张松脑洞大开,就像一幅奋斗诱惑的蓝图,展示在他面前,开始谋划他的未来。

不久,黄兰花收到张松来信,信纸上写着简单的几句话:“婶,最近,我出差顺道,专门去看望表叔,情况还好。他从迷途中醒悟过来,在城市谋得一份活儿,生活得不错,您尽管放心吧!其实,他心里一直装着您,惦记着您操劳在这个家。但他还是那句话,不混出个人头模样,绝不会回来,不然让人耻笑。”黄兰花看完这封信,心里踏实多了,至少丈夫没变心,让她看到生活的希望。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到第二年夏天。小慧高考以后,全家族的亲人们,期盼她的好消息。班主任预估,她的高考分数,上省属医学院,应该无悬念。由于她数学没考好,上重点医科大学,恐怕有难度。

她在期盼的煎熬中,等到高考发榜这天。小慧跑到学校观榜,终于盼来她的高考喜讯,如愿被省医学院录取。方圆百里的村民,像当年杨家建起别墅,来看一场稀奇。

这次高考慰问级别很高,镇长和县文教局长,带着大红包的慰问金,亲自来到杨家祝贺。镇长握住黄兰花的双手,动情的说:“你不仅是一位劳作能干的半边天,亦是一位教育孩子的英雄母亲。”市报记者赶紧举起相机,抓拍这张照片。

这是黄兰花,见到最高级别的政府领导,充满激动的泪花说:“我和她爹,都没有念过几天书,对指导孩子教育学习,简直是一抹黑。但对孩子做人处事,要求极为严格,告诉他们千年来一个理:不怕穷、不怕苦,就怕不求上进少读书。”话音刚落,赢得大家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她的照片,刊登在市报上,并附上她这句感言,成为大山里,教育孩子优秀的明星。

喜事同样传千里。这天,杨国忠刚进业务办公室,电话铃声急响,话筒里传来张松报喜的声音。他激动得半天,说不出来话,不停的抹着喜泪。傍晚,他在住宅附近的酒楼,订下三桌酒席,与他的工友们一起分享,儿女考上大学的喜讯。

此刻,远在大山里的黄兰花,坐在院儿乘凉,仰望着天上,明亮的圆月,儿女依偎在她身旁,泪目的说:“娘,爹知道我们都考上大学,不知咋高兴咯!说不定他,会回来看我们的呢!”

黄兰花边抹着眼泪,边搂着儿女说:“要是你爹真回来,你们别怪他什么。听你张松哥说,你爹现在改邪归正啦!我只想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这比给我金山银山还幸福呢!”

她倏然起身,在院儿激动的走来走去,看着眼前一对勤奋上进的儿女,考上了大学,有种梦幻飘然的神奇感,叹息道:“娘在大山里。算是呆了半辈子,没去过省城,亦没见过大学是啥样的,若你爹回家,咱们一家人在大学门前,照张全家福多好啊!娘这个心愿,看来很难实现。”黄兰花拥着儿女,伤心的痛哭起来…..

几天后,突然出现一幕,令村民们无比惊奇,黄兰花意想不到的事。她孤冷凄然的命运,从此,发生决然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