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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赶到张昆租住的出租房却扑了个空,这是个老小区的一居室,屋里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到处都乱糟糟脏兮兮的,茶几上除了几个空啤酒瓶,还有装在塑料袋里的花生瓜子,还有吃剩下的鸭脖和鸭舌,茶几上和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花生瓜子壳,还有碎骨头。
沙发上扔着脏衣服和脏袜子,屋里一股汗臭味和腐败食品混合在一起的奇葩味道。
童垚皱着眉,捂了捂鼻子,一脸嫌弃,“臭死了,你们男生的屋子是不是都和狗窝一样?”
“没有们,张昆代表不了我们男生,我们男生大多数还是爱干净的,别让他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锅汤。”齐大伟赶紧解释。
田皓宇在卧室里喊了一嗓子,“你们快来看这个。”
大家挤进狭小的卧室,见田皓宇正站在衣柜前,衣柜门打开,里面赫然挂着几件女性的裙子和内衣裤。
“嚯,竟然还是异装癖!”胡宇轩忍不住叫到。
“真是越来越变态了!”童垚气愤地说。
床上的被子胡乱堆成一堆,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卧室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大家扫视了一圈就陆续退出去了。
童垚在阳台上发现一个白色的塑料桶,打开盖子闻了闻,对刘锐说:“是汽油。”
“他还真准备放火呀。”齐大伟说。
“这是嫌二十年前没把齐欣然烫死,现在要放火烧死她吗?这是什么爹呀,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田皓明瞪大了眼睛,他是个女儿奴,理解不了有人居然想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还有亲生父母把孩子扔海边淹死的嘛!有些人就是禽兽不如。”刘锐说。
“又一次见证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胡宇轩感慨。
大家铩羽而归,韩局给他们准备的庆功晚餐也变得不香了,韩局见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没抓到人。
“先吃饭,张昆案发后就关机了,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他躲在家的可能性本来就微乎其微。”韩局安慰大家说。
童垚拿起一盒肥牛饭,边吃边说:“张春红说,张昆平时除了窝在家里看电视,就是喜欢打麻将,去麻将馆棋牌室摸排,说不定能有收获。”
“还有洗浴中心,暗娼场所。”刘锐端着他的大茶缸子说。
“他还能嫖娼?”胡宇轩惊讶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以前风流成性,到处沾花惹草,被踢坏了命根子,就能改邪归正不近女色了?我怎么不信呢。”刘锐说。
“对,要不怎么能奸尸呢?”齐大伟说。
“这个变态还是异装癖,buff叠满了都。”田皓明愤愤不平。
“怎么还有异装癖?”韩局问道。
田皓明把相机里拍的现场照片拿给韩局看,韩局一边翻着照片,一边皱起了眉头。
当天晚上,全市的民警都被动员起来,排查麻将馆、棋牌室、洗浴中心和暗娼场所。
说起来容易,城市大场所多,警力有限,摸排起来可谓是大海捞针。
27号早上八点,刘锐躺着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盹,童垚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韩局拎着两大兜子肉包子和豆浆走进来。
“辛苦一晚上了,起来补充能量了。”韩局把大家叫醒了吃早饭。
童垚揉了揉眼睛,“我先去洗把脸。”说完她去了卫生间。
刘锐挣扎着起来,使劲摇了摇头,拿起一杯豆浆,插上吸管狠狠吸了起来。
齐大伟和胡宇轩奔波了一晚上,此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累坏了吧,包子油条豆浆,快趁热吃。”韩局招呼大家吃饭。
胡宇轩打开食品袋看了看,“有咖啡吗?”
“我这儿有速溶咖啡。”童垚回来了,拿了速溶咖啡给大家一人冲了一杯。
肉包子油条配咖啡,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排查了一晚上一无所获。
胡宇轩喝着咖啡,头脑似乎清醒了些,“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超过40小时了,张昆要是跑到了外地,可就更难抓了。”
“我查了张昆的身份证,没有购买机票和火车票的记录,长途汽车站也有同事去查了,还没发现线索。”田皓宇嘴里塞着包子,乌里巴涂地说。
虽然大家都不想承认,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了,现在交通发达,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了,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沮丧了起来。
刘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嗯,你带他上来吧。”刘锐挂断电话,发现大家都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张昆来自首了。”
众目睽睽之下,张昆被带进了审讯室。
张昆中等身材,身高大概175,有些发福,头发乌黑茂密,脸上虽然有了褶子,但五官看得出底子不错,双眼皮挺深,大眼珠子看谁都含情脉脉的,勉强算的上是个老帅哥了,能理解年轻的时候魅力那么大,迷倒一片大姑娘小媳妇,可惜空有个好皮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刘锐和胡宇轩刚走进审讯室,张昆就冲着他们喊起来:“警察同志,我没杀人,我冤枉啊,我真没杀人。”张昆的声音挺有磁性。
刘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张昆。
“杀人?你杀谁了?”
“不是,这……”张昆一脸迷惑,“我明明看到乔丽娟和欣然躺在地上,浑身赤裸,到处是血,难道她们没死吗?”
“死没死你都不知道,你跑什么?”
“我害怕呀。”
“害怕你怎么不报警?”
“我就是害怕警察把我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呀。”
“那你还来自首?”
“我想清楚了,这两天我反复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没杀人,你们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我要是跑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你这两天在哪儿躲着呢?”
“在我女朋友家。”
“你还有女朋友?你不是残废了吗?”
“太监还娶媳妇呢,我是残废了又不是死了。”
胡宇轩敲字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张昆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个变态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人渣的认知。
刘锐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下去,“你说自己没杀人,有证据吗?”
“我一进门就看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再一看,是我前妻和女儿,吓得我腿肚子都软了,你们肯定会怀疑我呀,我当时也没多想,拔腿就跑。后来仔细想想不对呀,那屋里有人啊,地上铺着个简易床垫,像是小孩的爬行垫,靠墙角的位置还有个大包,好像是黑色的,这明显有人住在那里呀,那肯定凶手就是他了,你们去找那个人就好了嘛。”
“编,接着编,你不应该写诗,你应该去写小说呀。”
“我说得都是真的,你们没看见吗?”张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哦,对了,你们肯定没看见,要是看见了怎么还怀疑我呢。”
“看没看见,你都是第一嫌疑人,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好好在这反省,想清楚了再说,别拿瞎编的段子来忽悠人。”
张昆急了,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我真的是无辜的。我找她们娘儿俩的麻烦就是想要房子,上周日晚上大概十点左右,乔丽娟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商量好了,可以把32号楼4单元的一个一居室给我,条件是我要签协议双方两清,以后再也不能找她们一家人的麻烦。我提出要先看看房子,商量一下细节,然后就约在周二下午去禧瑞家园见面。你说我都要拿到房子了,我为什么还要杀她们,我没有动机呀。”
“乔丽娟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张昆想了想说:“周二中午12点左右吧,我正躺在沙发上啃着鸭脖看电视,乔丽娟给我打电话确认见面的时间地点,有没有临时变动什么的。”
田皓明通过耳机向刘锐传递消息,“刘队,问问他穿多大码的鞋。”
刘锐接收到信息,“你的鞋子是多大码的?”
“40码。”
刘锐起身离开了,观察室里的众人也出来了,大家在办公室聚齐。
刘锐问:“你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吗?”
童垚摇了摇头,“现场有被清理过的痕迹,如果真的存在这个人,那他肯定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田皓明说:“现场是毛坯房,墙壁和地面都是水泥的,而且被仔细清理过,只提取到血迹和脚印。我昨天晚上从杂乱无章的脚印中分辨出几个不同的鞋码,其中37码和38码的脚印是属于乔丽娟和乔欣然的,但是,现场除了40码的脚印还有42码的脚印。”
“真的还有第二个人。”胡宇轩惊呼道。
齐大伟说:“禧瑞家园烂尾一年多了,有流浪汉或者流窜犯藏身其中也不是没可能。”
刘锐掐了掐眉心,“现在能确定的是现场确实有42码的脚印,可是,这个人住在烂尾楼里是张昆说的,以他的人品,他说的话可靠吗?”
童垚盯着刘锐的眼睛说:“你怀疑张昆和这个人是同伙?”
刘锐指了指张昆的方向,“他那个样子,身体早就因为纵欲过度被掏空了,也没有运动健身的痕迹,他能同时制服两个成年女性,还没有留下任何抵抗伤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和他女朋友两个人一起作案呢?”齐大伟说。
童垚说:“我刚才查了一下张昆的女朋友王玉,45岁,身高152厘米,可以肯定现场42码的脚印不是她的。而且,王玉眼睛不太好,在一家盲人按摩店工作,乔丽娟163厘米,乔欣然166厘米,她的身高和视力状况,要袭击乔丽娟和乔欣然应该比较困难。”
“如果是同伙的话,张昆为什么要来自首呢?难道是恶人先告状?”胡宇轩说。
“你这样说,也有可能是张昆和这个人因为利益闹翻了,嫁祸给他。”齐大伟说。
刘锐想了想说:“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预谋杀人,基本没有留下什么物证信息。但是张昆的家里却不像是有计划的样子,茶几上的鸭脖、鸭翅还有喝了半瓶的啤酒,都显示他是突然被打断的,衣服和行李箱也都在,这很矛盾呀。”
“也许,张昆本来并没有计划杀人,乔丽娟母女准备把1301的房子给他,也是他的一面之词。如果是张昆带着帮手去威胁乔丽娟母女,但是到了现场后,和乔丽娟母女谈崩了,多年积累的怨气大爆发,一怒之下激情杀人,杀完人之后再认真清理了现场,并且伪造了一个被人强奸跳楼的假象。案发后,张昆成了第一嫌疑人,他为了脱罪,把一切都推到那个帮手身上,毕竟,他说那屋里有人,可是谁都没看见,也没发现有人存在过的证据,全凭他一张嘴说。”童垚说。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韩局说。
“我还有一点没想明白,乔丽娟和乔欣然活着,张昆起码每个月都能拿到赡养费,还能找她们要房子,杀了她们,他不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吗?那他杀人的动机就有待商榷。”胡宇轩说。
“激情杀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时兴起,突然有个触发点刺激到了凶手导致局面失控。张昆是个极品无赖,这种人的心里不能用正常人的心里来分析。在他的眼里是因为他家的祖宅,乔丽娟和乔欣然才能拆迁分到这么多房子和拆迁款,她们发家致富全靠张家遗产,而这个遗产本来应该是他的。结果,他不但什么都没捞到,还被前妻的现任丈夫打成了残废,他现在的凄惨生活和窘迫处境,对比前妻一家幸福富裕的生活,他肯定怨恨在心。而那天,双方就房子问题又起了争执,这个导火索可能点燃了他心里的魔鬼,他之前不是威胁乔欣然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说明他是有杀人的念头的。多年积累的怨恨在那一刻被点燃复仇之火,把自己的不幸一切责任都怪罪到前妻和女儿身上,他控制不住情绪激情杀人,而且,乔丽娟和乔欣然的头部被反复击打,也说明他有泄愤的存在。”童垚滔滔不绝说了好多,她是真不喜欢张昆。
胡宇轩点了点头,有点被童垚的长篇大论说服了。
齐大伟不禁笑了,“你好能说啊。”
刘锐说:“不管是预谋杀人还是激情杀人,这个穿42码鞋的人都是存在的,仔细排查张昆的社会关系,务必要尽快找到这个神秘人。”
这时,童垚的手机响了,她接完电话对大家说:“杨凯刚给我打电话,史建华醒了,我和大伟这就去医院找他问话。”
刘锐点点头,童垚和齐大伟一起走了。
刘锐转身也要离开,韩局在身后问道:“你去哪儿?”
“现场。”刘锐头也没回。
胡宇轩反应很快,一个箭步冲到桌前抄起车钥匙,嬉皮笑脸地说:“我认识路,我给您开车。”
2
禧瑞家园小区里的确零零星星散落着砖头,这种随处可见的砖头,又被摔得粉身碎骨,很难提取到证据,指纹和DNA都别指望了。
刘锐在1301巡视了一圈,今天的阳光格外好,骄阳似火,但是,阳光却照不到卧室,早上十一点多,卧室里还是有些阴暗,看来这房子采光和朝向不太好。
胡宇轩有些奇怪,“张昆在撒谎吧,没门没窗,也没有水电,谁会住在这里呢?”
“流浪汉或者是流窜犯,如果你看过他们住在桥洞或者地下通道,你就会觉得这里实在是个挡风遮雨的好地方,又安静没人打扰。如果有流浪汉或者流窜犯正好发现了这个烂尾楼,隐蔽在这里,万一不巧,撞见房主了,还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胡宇轩想象了一下住在这里的场景,“可是,他总要吃喝拉撒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呀?”
刘锐忽然抬头看了胡宇轩一眼,明显兴奋了起来,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胡宇轩跟在后面,一头雾水。
卫生间的阳光倒是充足明媚,刘锐蹲下来盯着卫生间里地面上的一片灰尘看了半天。
胡宇轩也蹲在旁边认真看着,“您看到什么了,师父?”
“简易座便器。”
“简易座便器?”
“这里应该曾经有过一个简易座便器,看来这个人还挺爱干净。”
胡宇轩盯着那块地方看了半天,就是两条隐约模糊的痕迹,这咋就能看出是座便器呢?他一回头,刘锐正盯着地面突出来一点儿的水管口看着,这里应该就是马桶的位置。
刘锐问:“你闻到味儿了吗?”
还有味道?胡宇轩急忙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尿骚味!”
胡宇轩看看水管口,又看看刘锐,有点不可置信地说:“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呃……”胡宇轩竟无言以对。
刘锐站起身掏出手机,“皓子,赶紧带着工具来现场提取证据。”
离开现场,刘锐问门口值守的民警:“这附近哪里人员比较密集?”
民警回答说:“出了小区东门右拐,往南走大概一两公里,有大型综合购物中心正在施工,附近有写字楼和工业园区已经开始招商,有两个商品房小区,有业主陆续入住了,还有个超市已经开始营业。“
这附近是政府新规划的开发区,看上去就是个大型工地,根据工程进度和开发程度的不同,还有各个投资人的现金流状况,开发建设程度五花八门。有些已经建成投入使用,有些刚完工还在招商,有些主体完工正在装修,有些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还有些类似禧瑞家园处于搁置烂尾状态。
胡宇轩开着车沿着四海路一路往南,果然,人员逐渐多了起来,一个在建居民小区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四海路东侧的风铃小区已经有不少居民入住,小区旁边有个大型超市已经正式营业了,不少底商也已经开业,看上去还挺热闹。
“走,去附近转转。”刘锐说。
胡宇轩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向超市走去。
这里的商户除了服务旁边的小区居民和工业园区、写字楼陆续入住的上班族外,主要的服务对象还有这周围各个工地上的工人,所以,商户多数都是平价便民的小店铺。
中午一点多,午饭高峰期刚过,快餐店和小饭店里人都不多,正好,忙碌了一早上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一家小面馆的门口摆了两张桌子,支着遮阳伞,刘锐带着胡宇轩在门口坐了下来,点了两碗牛肉面。
老板把面端上来,刘锐顺便问他:“老板,你们有没有见过流浪汉或者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出没?”
老板想了想说:“是有个人有点儿奇怪,看穿着倒像是个退休老干部,也不上班也不干活,每天就在这附近瞎溜达,就是看着脑子好像不太好,也不说话,这里大老爷们儿多,有个好看点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出现,他能盯半天,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
老板娘在旁边说:“你说的是那个老头吧,长的还挺高的,得有180吧,虽然有些猥琐,但还挺人模狗样的,从来不在饭点人多的时候出现,总是在客人都走后过来,关键他吃饭给钱的,从来不讨饭欠账,看着不像乞丐流浪汉。”
旁边小卖部的老板娘听见他们的讨论,凑过来说:“咋不是流浪汉,他下雨天就套个黑色垃圾袋在身上,有时候不下雨他也穿个垃圾袋,来我这儿卖过空酒瓶饮料瓶,一看就是经常捡瓶子的,和我换点面包方便面什么的。”
隔壁理发店的小哥记得也挺清楚,“他来找我剪头发,我一直以为流浪汉都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把自己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的流浪汉,现在流浪汉都这么卷了吗?”
顶着炎炎烈日,从中午走访到下午,刘锐和胡宇轩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脑门上从出汗渐渐变成了冒油,终于回到办公室,两个人先抱着饮水机,一人灌了三杯水,然后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动,胡宇轩已经开始目光涣散一脸呆滞。
童垚和齐大伟回来后,韩局召集大家开案情分析会,烂尾楼里的裸体女尸,还是母女两个,网上关于这个案子的乱七八糟的消息已经漫天飞了。
牵扯到市里重点建设的新开发区,关系民生保障的回迁房,还有几千户拆迁户,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对这个案子很关注,韩局感到亚历山大呀。
韩局先介绍了预审对张昆的审讯情况,张昆抵死不承认杀人,一口咬定是乔丽娟和乔欣然主动约他去看房,他到现场的时候,发现两个人都死了,吓坏了,鉴于他之前劣迹斑斑,怕被警察怀疑杀人,一时冲动就跑了。
根据张昆的供述,5月23日晚上10点左右,乔丽娟给他打电话,说要给他一套房子换平安。周二中午,乔丽娟给他打电话确认下午两点在禧瑞家园32号楼4单元1301室见面。张昆于当日下午13:30骑电瓶车出发,几分钟后张昆发现后车胎瘪了,在附近找了辆共享单车,骑车前往目的地。期间他给乔丽娟打电话,想告知对方自己可能会晚到一会儿,结果乔丽娟没有接电话。张昆到达1301后,发现乔丽娟和乔欣然已经死亡,担心自己成为嫌疑犯就跑了。
另外,张昆的女朋友王玉也证实了张昆出事后,一直躲在她的出租房里。
民警根据张昆的供述进行了核实,5月23日晚上10:05乔丽娟确实给张昆打过电话,5月25日周二中午11:57分,乔丽娟再次给张昆打电话。
民警调取了张昆的共享单车记录,5月25日中午13:35张昆扫码骑车,14:13共享单车到达禧瑞家园,14:17张昆骑着共享单车离开禧瑞家园。根据共享单车的记录,张昆在禧瑞家园停留了4分钟,这么短的时间要爬上爬下13层楼,杀害两个成年女性,且伪造清理现场,对张昆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那个神秘人,张昆一口咬定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1301肯定有人住过,但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民警排查了张昆的社会关系,也没有发现这个神秘人的线索,张昆每个月拿了赡养费除了交房租和生活所需外,钱都用来打牌打麻将了,技术一般,赌品还不好,加上人品更烂,张昆的人缘很差,根本没有人愿意和他来往。
“他竟然没撒谎。”齐大伟说。
“他躲了四十个小时才自首,口供肯定早就准备好了。”童垚说。
刘锐也把他们去现场复勘和去周围走访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经过一下午的不懈努力,还真有不少人注意过一个古怪的人,通过众人的回忆,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这是一个身高180左右,短头发爱干净的老人,穿着像退休干部,但经常在身上套个黑色垃圾袋,会捡瓶子换东西,但不缺钱,吃饭买东西一分不少从不欠账,行为举止不讨人嫌,但会盯着漂亮女人看。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流浪汉还是脑子有点儿不太好使的正经人,大家各执一词,最终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定论。
齐大伟说:“这么说,还真有这么一个神秘人存在。”
韩局问:“史建华那边什么情况?案发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童垚说:“史建华说那两天他一直在工地,他接了个快餐店装修的活,月底要完工验收了,工期很紧张,他一直在工地干活。那个工地就在距禧瑞家园大约两公里的大型购物中心里,所以,听说他的老婆孩子在禧瑞家园遇害了,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史建华就在案发现场附近?”韩局的小眼睛睁大了。
齐大伟说:“我们去那个购物中心核实过了,史建华25号一早就到了工地,一直在忙,天气太热,中午2点多钟他去附近的小超市买冷饮。据现场保安说,史建华14:23回到工地,他回来的时候给了保安一根绿舌头冰棍,所以保安记得很清楚,史建华施工队的工人还有工地上其他的工人都可以作证。关键是,小超市里面的监控拍到了史建华去买冷饮,时间是14:19分左右,他在超市里待了差不多一分钟,他的车一直停在工地外面没有动过。”
田皓明说:“乔丽娟的电瓶车在宏星购物中心前面的停车场找到了,监控显示,乔丽娟25日上午11:42将电瓶车挺好,进入购物中心四层美食城,11:48到13:25乔丽娟和乔欣然在海底捞吃饭,下午13:32乔欣然和乔丽娟上了一辆网约车,我们联系到了网约车司机,司机说他在13:48将二人送到禧瑞家园的东门就离开了。东门是禧瑞家园的正门,门口是一条主路四海路,路对面分别是一所新建的医院和高科技园区,刚建成还未启用,因为距离太远,门口的监控都拍不到禧瑞家园东门。”
胡宇轩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也就是说,乔丽娟和乔欣然13:48到达禧瑞家园,张昆14:13到禧瑞家园,乔丽娟和乔欣然的死亡时间就在这25分钟内。而14:19史建华出现在两公里外的小超市里,他也没有开车,而且有不少证人看到他,所以,史建华没有作案时间。张昆在禧瑞家园就待了4分钟,他的作案嫌疑也可以被排除,那么就剩下那个神秘人了。”
韩局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张昆和史建华的作案嫌疑都排除了,现在只知道有一个神秘人存在,但是,我们对这个人没有掌握任何信息。”
“现在就希望刘队从卫生间发现的证据能有突破了。”胡宇轩说。
“我已经把从卫生间里提取的检材送实验室检验了,最快明天早上应该会有结果。”田皓明看了看时间说。
“如果这个人没有案底,我们的数据库里也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呢?”童垚问
“等着撞大运呗。”齐大伟说。
那片区域是个复杂的大工地,很多设施都不齐全,有小店监控拍到神秘人的身影,但他都戴着帽子,经常还戴着口罩,坐的位置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没能拍到清晰的面部。
韩局看着大家精疲力竭的样子和红肿的眼睛,有些心疼,“熬了两天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等明天早上检测结果出来,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刘锐不打算坐等撞大运,他想去交警队调取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他不相信一张清晰的面部监控都找不到。
韩局对他说:“你更应该回去休息,你跟老鹰一样能熬,俊杰还在长身体呢,还要复习功课,赶紧带他回家休息,监控视频的事儿我帮你搞定。”
3
第二天一早,何法医兴高采烈地走进刑警队办公室,声音都明亮了些,透着兴奋,“中奖了,卫生间水管口提取的检材真的检出了DNA信息,更好的消息是,DNA比对成功了。”说着何法医把U盘里的信息发到大屏幕上。
刘金,山南县人,45岁,因强奸罪两次被判入狱,2020年2月出狱。
大家顿时欢欣鼓舞起来,何法医一夜未眠,大眼睛熬成了肿眼泡,可爱的丸子头碎发散落在耳边。
童垚把刚买的咖啡递给何法医,“奖励你,我可一口没喝啊。”
何法医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此刻她也是满心欢喜。
很快他们从山南县警方和刘金坐牢的监狱得到了关于刘金的信息,汇报给韩局。
刘金21岁在南方电子厂打工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追了大半年眼看着就要好事成真了,有人给那个女孩子介绍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城乡结合部的青年,火速订了亲。
刘金找女孩要说法,女孩嘲笑他农村土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从来就没看上过他,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刘金一怒之下把女孩强奸了,被判了4年。
出来后,刘金找不到工作就回老家农村种地,他家里本来就穷,再加上一个强奸犯的身份,十里八村的人都拒绝把女儿嫁给他,久而久之成了老光棍。
刘金老家梅花村偏僻又贫穷,大部分青壮年都出去打工讨生活了,村里多是一些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刘金就糟蹋了两个不到十四岁的未成年,是一对留守姐妹,性质恶劣,又被判了12年。
2020年2月,刘金刑满释放,正好赶上新冠疫情大爆发,人员流动很困难,他父母和兄弟早就和他断绝了关系,在他第二次服刑期间从来也没来看过他,他自知家里已经容不下他了,干脆就没回家。他家里人也没和他联系过,完全不知道他的情况,这些年因为他,家里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没少遭人白眼,对他的死活根本就不关心。
“刘金成为流浪汉,到处流窜的可能性很大,开发区派出所的民警拿着刘金的照片在附近走访,好几个人都证实就是他们经常见到的那个怪人,案发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在附近见过他了。”刘锐说。
童垚说:“我推测,刘金发现了禧瑞家园这个烂尾楼,觉得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就挑了间屋子住了进去,结果这套房子正好是乔丽娟母女打算给张昆的。25号下午两点左右,乔丽娟和乔欣然来到1301见张昆,却发现这里被一个流浪汉占领了,双方都受到了惊吓,有可能乔丽娟想把刘金赶出去,也有可能乔欣然想要报警。刘金是个两次入狱,蹲了16年大牢的强奸犯,他成年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坐牢,性格偏激心理变态,一时间兽性大发,捡起地上的砖头把乔丽娟和乔欣然打死了。刘金本来就是个强奸惯犯,乔欣然是个清新小美女,乔丽娟虽然半老徐娘但也风韵犹存,加上杀人肾上腺素飙升,更是刺激了他的性欲,他把两人脱光了衣服准备实施强奸。他刚强奸了乔丽娟,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就赶紧躲到了卫生间里,张昆进来看见前妻和女儿赤身裸体死在屋里,吓得跛腿就跑。刘金见有人发现了尸体,怕他报警,赶紧将二人的尸体和手机从楼上抛下,伪造成跳楼死亡,再将现场自己的痕迹清理干净后,卷铺盖走人了。”
齐大伟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刘金身高180,体格强健,他趁着乔丽娟和乔欣然不注意或者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一个砖头同时袭击两人的头部,完全可以得手而且不留下抵抗伤。”
何法医也点头表示同意,“对,我也同意这个推测,这样正好可以解释乔欣然头部被重击后直接倒地,而乔丽娟受到的攻击没有那么重,还回头看了一眼,再次被打后才侧卧倒地,因为刘金左手的力量没有右手那么大。”
田皓宇说:“对,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乔丽娟被奸尸,而更年轻貌美的女儿反而没有被奸尸,因为刘金没想到后面还有人会来,打断了他的犯罪行为,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刘金有没有可能是张昆找来的杀手呢?”胡宇轩又一次举起了手。
这个角度很有意思,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大家的关注。
“乔丽娟23号晚上给张昆打电话商量1301房子的产权,张昆可能24号提前先去1301踩点,发现了刘金,觉得这正好是一个廉价的打手,于是许诺刘金给他一笔报酬。可能他们当初商量好的只是让刘金充当打手,帮助张昆威胁恐吓乔丽娟和乔欣然,张昆闹了这么多年都没得手,他怕乔丽娟母女反悔不肯把房子给他。结果,事态失控了,人死了,张昆一时惊慌吓跑了,刘金的兽欲被激起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奸尸了乔丽娟,慢慢冷静下来又怕张昆真的报警,没再继续奸尸乔欣然,赶紧伪造现场,清理痕迹逃跑。事情闹大了,张昆见摘不干净了,就来自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刘金身上。”胡宇轩说。
童垚欣赏地看着胡宇轩,“可以啊,这个推理逻辑很清晰顺畅。”
齐大伟又摸了摸胡宇轩的脑袋:“我就说嘛,这是颗聪明的小脑瓜。”
胡宇轩使劲摇了摇头,摆脱齐大伟的大手,“起开,又弄乱我头发。”
韩局眯着眼睛,一边思索一边说:“一个游手好闲风流成性的浪荡子,一个小半辈子都在坐牢的强奸惯犯,从这两个人的人生经历来分析,确实不排除有这种可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