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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一大早，刘锐带着刘俊杰刚到刑警队，胡宇轩就抱着笔记本电脑追了上来，“师父，我昨天晚上搜索了宁菡的社交网络，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你不死磕方辰宇了。”刘锐说着坐了下来。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胡宇轩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刘锐面前，弯着腰操作电脑，一边演示给刘锐看，一边说：“我翻阅了宁菡的微博账号，发现一个网名叫‘魔鬼墨菲斯特’的人从2016年10月就开始关注宁菡，刚开始是疯狂迷恋，各种倾慕表白，2017年变成默默关注，基本不怎么留言，只是偶尔点个赞。2019年1月1日在宁菡发的这条新年祝福的微博下面，这个人突然阴阳怪气地暗讽宁菡，说她爱慕虚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礼义廉耻都不要了，然后宁菡把他拉黑了。您再看这条，2023年4月3号，这个‘魔鬼墨菲斯特’在自己的账号上发了一条微博，言辞犀利，大骂有人太贪心，既要又要，又当又立。我查了一下，宁菡在2016年9月大一入学没多久，就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当年他们排过一出话剧叫《浮士德》，魔鬼墨菲斯特是这场戏的重要反派角色，而当时扮演这个角色的人，就是汪烁。”
胡宇轩眉宇间难言兴奋，“这样所有的时间线都对上了，汪烁10月份开始追求宁菡，圣诞节后肖骁和宁菡在一起，他就改成默默关注，大三上学期宁菡搭上杨院长，他去宁菡的微博暗戳戳地内涵，今年宁菡又搭上外国专家，他忍无可忍公开在网络上羞辱宁菡。汪烁一直都在偷偷关注着宁菡，对宁菡爱而不得，由爱生恨，这一切都对上了，也都说得通。”
刘锐仔细看了看胡宇轩特意截出来的那几条微博，“嗯，感情表达很浓烈嘛，这和我们之前对汪烁这个人的印象有点不太一致。汪烁一心想通过肖骁往上爬，他不顾别人的冷嘲热讽甘愿给肖骁当狗腿子，这是一个谨小慎微、心思缜密的人，这么多年他和肖骁、宁菡的交往没发生过什么摩擦，他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藏得很深，他会这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吗？”
田皓明凑过来看了那几张截图，“我觉得很像汪烁，他扮演的角色和那些时间点不能都是巧合吧，要说性格，我倒觉得正是因为他平时活得太小心翼翼，太憋屈了，所以他更需要有一个宣泄口来发泄他的情感，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真实生活中有太多条条框框，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在网络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刘锐说：“你们分析的都很有道理。唉，宁菡的水杯检测有什么发现吗？”
田皓明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个杯子被仔细清洗过了。”
童垚和齐大伟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意味着没什么进展。
刘锐看着胡宇轩满怀期待的眼神，“把汪烁带回来询问。”
胡宇轩看着坐在询问室的汪烁，他双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身板挺得笔直，淡定自若地直视着前方的玻璃墙。
胡宇轩在玻璃墙后面观察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些没底，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师父，他看上去好像很镇定。”
刘锐抱着双臂站在旁边说：“进来这里刚开始表现镇定的嫌疑人多了，经得起问询的没几个，都是纸老虎。”说完刘锐转身走进询问室。
胡宇轩跟着进来，把一杯水放在汪烁面前。
汪烁看着他俩，身体向后仰，靠到椅背上。
刘锐在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汪烁一言不发，胡宇轩在刘锐旁边坐下也静静地看着汪烁，询问室里安静地令人窒息。
汪烁终于忍不住往前靠了靠身体，“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还不到三天，你自己做的事儿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我做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你杀了宁菡。”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杀宁菡？”
“没杀宁菡？那你为什么把宁菡的水杯藏到莲花峰厕所马桶的水箱里？你到底在宁菡的水杯里放了什么？”
汪烁愣了一下，迟疑地说：“什么水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锐对胡宇轩点头示意了一下，胡宇轩把一张照片放到汪烁面前，照片上是一个公共厕所的马桶水箱，水箱里有一个白色的保温杯。汪烁看到照片，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刘锐捕捉到了汪烁不安的神色，他只是想诈一下汪烁，没想到这杯子还真是这小子拿走的，“我来帮你回忆一下，这是玉峰山莲花峰男厕的一个马桶，你5月15日凌晨在那里可呆了不少时间。你02：30给同学发信息说要下山了，03：32才到山下，整整62分钟，远远超过正常下山的时间，因为你在莲花峰的男厕里呆了很长时间，你仔细清理了宁菡的水杯。可是你还是不放心，下了山到处都是监控，你那天没有背包，没办法把水杯藏在身上带下山丢弃，你更不能把它丢在山上，所以你只好把它藏在了马桶的水箱里，你想着等风声过去了，再回去把它取走。”
汪烁冷静了下来，原来他们也只有一个杯子和一堆猜测，“你说的故事很精彩，可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你在宁菡的水杯里下了药，我们会找到你下药的证据，你现在老实交代，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汪烁笑了一下说：“那我祝你们早点儿找到证据。”
刘锐看着汪烁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转身冲胡宇轩点了点头。
胡宇轩把几张打印的微博截图放到汪烁面前，“‘魔鬼墨菲斯特’这是你吧，没想到你这么功利的一个人居然还是个文艺青年。”
汪烁拿起那几张微博截图看了看，把它们扒拉到一边不耐烦地说：“言论自由，我有在网上说话的权力，犯法了吗？”
“所以你承认‘魔鬼墨菲斯特’就是你了，我很好奇，你不是还追求过宁菡吗，她明明是你的女神，她到底怎么伤害你了，从你的白月光变成了你口中的‘婊子’？”
汪烁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哼，白月光？女神？她也配？”
刘锐说：“当初你还是个刚成年的纯情小伙子，对爱情充满了想象和期待，在话剧社里你第一次见到了宁菡，她那么美丽大方，气质脱俗，你对她一见钟情，你开始疯狂的追求她。可是没多久你就发现你的女神和你的好哥们在一起了，你的好哥们是货真价实的高富帅，你发现原来女神并不像你想象中的清新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再后来，女神为了前途名利和上了年纪的有妇之夫勾搭在一起，你大跌眼镜，滤镜碎了一地，她怎么能这么自甘堕落呢？最后当你发现她竟然还和外国人勾搭成奸，你彻底愤怒了。她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了你的自尊，一步步毁掉了她在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你不理解她为什么宁愿不断地作践自己也不愿意选择和你展开一段纯洁美好的爱情，你因爱生恨，嫉妒和愤怒一步步侵蚀着你的灵魂，最后你怒火中烧，决定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她，你趁机在她的水杯里下药毒死了她。”
汪烁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我没有给她下药，她不值得我这么做。”
刘锐说：“为什么不呢？她一次次地伤害你，一次次地羞辱你，她既然能和又丑又油腻的老头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越想越愤怒……”
汪烁双手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大吼道：“我早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就是那种欲壑难填的人，永远都不会满足，她和谁在一起我都无所谓，但是她不该伤害别人。”
“谁？她伤害谁了？肖骁吗？”刘锐乘胜追击，终于松口了。
汪烁平复了一下心绪，“她从来就没有真心爱过肖骁，她只是利用肖骁，她既然已经勾引了其他对她有用的人，为什么还霸着肖骁不放手？这么多年的了，她一直拿肖骁当备胎，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对肖骁公平吗？”
刘锐紧紧盯着汪烁的眼睛，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以为你只是利用肖骁当垫背往上爬，原来，你爱的不是宁菡，是肖骁。”
胡宇轩倒抽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汪烁。
汪烁调整了一下坐姿，刚才情绪太激动，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口，满脸通红，青筋暴露，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刘锐问他：“你说你没有给宁菡下药，那为什么要拿走并且藏匿宁菡的水杯呢？”
汪烁恢复了平静，“你说是就是吗？证据呢？”
刘锐说：“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你下药，但是我有证据证明肖骁下药了，你没发现从周日中午开始你就联系不上肖骁了吗？”
汪烁确实已经两天没联系上肖骁了，他有些慌了神，“不可能，杯子我已经洗干净了。”
刘锐的嘴角浮现起一丝笑容。
汪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的肩膀塌了下来，“好吧，被你们发现了，我承认，我给宁菡下药毒死了她。”
“你给宁菡下的什么药？”刘锐紧追不舍。
“氰化物。”汪烁想了一下说。
“哪儿弄来的？”
“网上买的，现在网上什么买不到？”
“哪个网站？卖家是谁？”
汪烁支支吾吾地说：“我忘了，你们自己去查吧。”
刘锐盯着汪烁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家伙居然真的为了肖骁承认自己杀人，“你刚才一直否认给宁菡下药，我说我们掌握了肖骁下药的证据，你却一口咬定是你给宁菡下的药，你这是打算替肖骁顶罪吗？”
“我在宁菡的水杯里放了毒药，不然我为什么会清理藏匿水杯呢？”汪烁固执地说。
“因为你怀疑肖骁给宁菡下了药，你害怕那个水杯会成为肖骁杀害宁菡的证据，所以你就帮肖骁善后了。”
“你刚才一直想让我承认给宁菡下药毒死了她，现在我承认了，你还想怎样？”
“宁菡中的毒根本就不是氰化物，你从外国电影里看来的吧。”
汪烁彻底垮了下来，犹豫地问道：“肖骁真的给宁菡下毒了？”
“肖骁给宁菡吃了从澳洲带回来的大麻巧克力，他没给你尝尝吗？”
汪烁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大麻？可是，宁菡死了。”
“我们在宁菡的体内检测到了其他药物成分。所以，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如果你还不说出实情，这笔账可能真的要算在肖骁头上了。”
汪烁舔了舔嘴唇，最终决定说出实情，“那天晚上我确实喝多了，上吐下泻，莲花峰上完厕所出来，他们都走了，我本来是想直接下山的。可是，我下山的时候看到肖骁上来了，他边走边和宁菡在电话里吵架，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悄悄地在后面跟着。我到凤凰亭的时候，看到肖骁急急忙忙地跑下山去，我就知道大事不好，看到宁菡喘不上气，浑身抽搐的样子，我怕说不清楚也想赶紧离开那儿。正好看见宁菡的水杯，我真的以为肖骁对她做了什么，我怕水杯里有什么东西会联系到肖骁身上，所以就顺手把水杯拿走了。就像你说的，我怕下山后到处都是监控，不方便处理水杯，就先去厕所把水杯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然后藏在了马桶的水箱里。”
“你为什么就认定肖骁对宁菡做了什么呢？”
“宁菡这个人没有心的，她只爱她自己，别人都是她利用的工具。去年12月，宁菡和杨院长闹掰了，她回来找肖骁撒娇复合。肖骁家里准备在香港上市，他今年一毕业就直接去香港那边工作，宁菡死活不同意，她是高傲的公主，公主怎么能被甩呢。肖骁就是心太软，春节的时候，他带宁菡去香港散心，宁菡提出来让肖骁帮她安排去港大读博，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了。肖骁就是在那个时候幡然醒悟的，彻底意识到宁菡根本不爱他，他对宁菡真的厌倦了，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后来，宁菡又勾搭上实验室的外国专家，我们都挺高兴的，以为宁菡这回终于可以放手了，结果，宁菡还是不肯放过肖骁，她想要大笔分手费。肖骁本来打算这次给宁菡办个庆功宴，双方留个好的念想，等论文答辩完就直接去香港。宁菡好像发现了肖骁的计划，她半夜打电话给肖骁，非要肖骁上山来跟她解释，所以他们才吵起来的，我在后面听着，他们吵得挺凶的，我怕局面真的一发不可收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刘锐问：“你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宁菡的手机？”
汪烁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怕宁菡的手机里有对肖骁不利的证据，毕竟他俩刚大吵了一架，我就把她的手机也拿走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往山下仍了。反正明面上和宁菡最后在一起的人是方辰宇和他同学，正好方辰宇的同学看上去有点儿贼眉鼠眼的，我就想顺手造成宁菡被抢劫的假象。”
2
周一下午三点半左右，贾炜租住的筒子楼里，童垚和齐大伟离开后，贾炜站在窗边，看着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汽车缓缓驶出老旧小区的大门，他仍然在窗前站着，果然，没一会儿，那辆黑色大众又从大门的入口驶入，停在了2号楼前面的路上。
这是个老破小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小区的路上停满了各种车辆，晚上回来稍晚一点儿就抢不到车位，那辆黑色大众完美隐身在其中，如果不是他特意一直盯着它，很难注意到这样一辆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从那辆黑色大众停的位置盯贾炜视角奇佳，除非他从后面的窗户爬下去，可是，后面是小区的活动中心，社区给老年人修建了一些健身设施，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有老人在这里活动，健身的，打牌的，下棋的，聊天的，也有很多老人带着孩子在这里玩耍，除非半夜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不然从这里爬窗户下去肯定被人发现，再说了，这是五楼，爬下去也挺危险的。
贾炜在屋里焦虑不安地转了两圈，他烦躁地用手胡乱地捋了捋头发，终于下定决心给方辰宇打电话。
周六从刑警队离开后，他们通过一次电话，约定好了删除手机和电脑里所有的相关信息，统一口径他们在宁菡和她男朋友电话吵架的时候离开的，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并且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再联系。
可是，警察已经堵到楼下了，方辰宇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他应该没被抓，不然警察也不会只盯梢，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对了，还有个水杯的事情，总要通一下气，免得被问话的时候说劈叉了。
贾炜最终决定给方辰宇打这个电话，他焦急地等待着，心里默默数着对面的铃声响起的次数，7，8，响到第九下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喂，方辰宇吗？”
方辰宇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说：“不是说好了没事不要打电话的吗？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幸好我室友下午都去图书馆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赶快说。”
“警察刚才来我家了，他们现在就在我家楼下盯梢呢，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了。”
“不是说好了你去广州参加比赛，顺便避避风头吗？”
“我刚要出门就被警察堵在门口了，他们走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不让我离开本市。你那边什么情况，警察又去找你了吗？”
“没有，我这两天就在宿舍里闷头睡大觉，哪儿也没去，也没人来找我。你可一定别说漏嘴了，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对付警察应该没问题，他们又没有任何证据，能把我们怎么样？”
“你放心，我都是按照咱们之前的统一口径说的，肯定没毛病，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他们很可能还会上门找你呢。”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知道怎么应付警察。我让你删的东西，你都删完了吗？你可一定得把痕迹清理干净，千万别留下什么马脚。”
“删了删了，该删的东西我都删了。对了，有个新情况，刚才警察问我宁菡的水杯哪儿去了？我差点被他们问懵了，咱俩走的时候，你不是把宁菡的水杯留下了吗？”
方辰宇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对，我把宁菡的水杯放在她旁边的长椅上了，警察没找到吗？”
“肯定没找到，不然也不能上门来问我呀。”
方辰宇若有所思地说：“这是好事呀，那就说明我们离开后还有人去过，并且拿走了宁菡的水杯，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证据。我听说肖骁被警察带走了，说明警察也在怀疑肖骁，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事情栽倒肖骁头上，只要咬死了咱俩走的时候宁菡和肖骁正在吵架，其他事情我们一概不知，警察就抓不到我们的把柄。”
“明白。但是，我没拿到钱，我现在身无分文，警察还在我家楼下盯着，我现在很难过呀。”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微信给你转点儿钱。”说完方辰宇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后，贾炜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他拿起手机查看，微信显示方辰宇给他转账10000元整。
“才一万，有点儿太少了吧。”贾炜马上给方辰宇发微信。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先挺过这关，我再想办法给你凑钱。”
没一会儿，方辰宇又发了一条微信：“千万把微信记录删除。”
贾炜点击了收款，仰面倒在床上。
3
周二上午十点左右，齐大伟去附近的快餐店上厕所，顺便买了两杯咖啡带回来，上车把一杯咖啡递给童垚，“来杯咖啡提提神吧。”
童垚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咖啡的香气沁人心脾，童垚觉得身心舒畅，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盯了这么长时间，除了送外卖的，连只苍蝇都没进出过贾炜家，童垚在车里窝得四肢僵硬，头晕眼花，实在是坐不住了，“你先看着，我去上个厕所，顺便活动活动胳膊腿。”
童垚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迎面走来了三个小伙子，打扮的很像街头混混的模样，领头那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大哥模样的人，光头油光噌亮，气势汹汹地快步往里走着，另外两个小弟样子的人紧紧跟着。
童垚和他们擦肩而过，正打算无视这几个小混混，突然听到大哥问小弟：“哪间房？”
一个染着一头绿毛的人回答说：“3号楼503。”
童垚马上意识到有情况，连忙转身返回到了车上。
“这么快？”齐大伟有些惊讶。
“下车，有情况。”童垚朝那三个小混混的方向抬了抬头。
齐大伟顺着童垚的目光看到那三个人马上会意，两人下车跟了上去。
那三个小混混上楼找到503房间，耳朵上戴着耳钉的小弟上前使劲拍打着房门，没有人来开门，领头大哥不耐烦了，一把推开拍门的小弟，抬起右脚使劲踹向房门。
绿头发的小弟很机灵，马上用身体使劲撞击房门，老破小小区的木制房门也有些年头了，哪经得住这么连撞带踹的攻击，这三人破门而入，他们进去的时候，贾炜正要从后窗逃跑。
戴耳钉的小弟直接跳上床冲过去，一把拽住贾炜的卫衣帽子给他拽了回来，绿头发的小弟也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臂。
贾炜使劲挣扎着想要逃脱，被光头大哥一脚踹在地上，“跑，我让你跑，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小弟拳脚齐上，把贾炜摁在地上一顿胖揍。
贾炜护着脑袋拼命哀求着，“飞哥，饶了我吧，飞哥。”
童垚和齐大伟冲进来看到这个场景，赶紧上前阻止，“警察，都别动。”
飞哥一听是警察，掉头就往外跑，齐大伟赶紧追了出去，那两个小弟也转身往外跑，可是贾炜家本来就小，东西又多，戴耳钉的小弟被绊倒了，童垚急忙冲过去抓住他，掏出手铐把他的右手拷在暖气管上，然后飞身去追绿头发的小弟。
齐大伟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拎起角落里堆着的一把旧椅子砸向飞哥，飞哥被砸得滚下来楼梯，齐大伟追上去拉起他的右手拷在楼梯上，一抬头看到绿头发的小弟正跑下来。
齐大伟伸出右腿挡住楼梯口，绿头发小弟没刹住脚被绊了个跟头，童垚追了上来把绿头发的小弟从地上拎起来，双手扳到身后用手铐铐起来，“警察要抓你，你就是跑到天边也给你抓回来，跑什么呀！”
童垚和齐大伟押着贾炜和三个小混混回到刑警队，齐大伟一把把飞哥摁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其他两个小混混看了看齐大伟铁塔般的身形，低下头默默坐在了飞哥旁边。
童垚押着贾炜进了审讯室。
刘锐刚问完汪烁出来，就看到了这热闹的场景。
刘锐问齐大伟：“什么情况，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齐大伟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擦着大胖脸上的汗珠说：“贾炜被这几个小混混给打了，都带回来问话。”
齐大伟拎了把椅子坐在飞哥对面，“你叫飞哥？大名叫什么？”
“赵正飞。”
“你们为什么打贾炜？”
飞哥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欠钱不还还想逃跑，不该打吗？”
“他欠你多少钱？”
“40万。”
“他为什么欠你那么多钱？他是赌博了还是嗑药了？”
“我又不是查户口的，我哪儿知道。”
绿头发的小弟往前探了探身子，眉飞色舞地说：“我知道，贾炜喜欢打游戏，人菜瘾还大，为了赢经常花钱买装备，我听说他好像还迷上了个游戏主播，给主播刷了不少礼物。”
“他欠钱多长时间了？”
“去年就在我这借钱了，三月份到期，就是不还钱，我找他要了几次，他要么躲着我要么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上周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这周一晚上一定把钱还给我，我昨天等了他一个晚上，他不但没出现，手机还关机了。这种没信用的家伙，忽悠了我那么多次，我飞哥是白混的吗？我要再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以后我还怎么混？”
“他上周几给你打的电话？”
“记不清了，当时我当时正和我女朋友在吃火锅。”光头想了想说。
“上周四。”戴耳钉的小弟说。
三个小混混被带走了，韩局也被刑警队的热闹吸引过来了，他问童垚：“听说贾炜被打了，不要紧吧？”
童垚笑了笑说：“不打紧，幸亏我和大伟到的及时，他就是被打肿了一只眼睛，审讯完马上送他去医院。”
齐大伟说：“贾炜欠钱这么长时间还不上，上周四突然主动说要还钱，一定和宁菡有关，难道他真的要打劫宁菡？他是方辰宇带来的，方辰宇多半也脱不了干系，可是方辰宇为什么要帮他？就算他们是发小，可是方辰宇现在是名校高材生，贾炜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两个人现在天差地别，方辰宇为什么要帮贾炜去算计自己的同学，这个同学还和自己的导师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刘锐思索着说：“也许正是因为宁菡和自己的导师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呢。”
韩局突然警醒，“你的意思是说，方辰宇为了帮杨院长摆脱麻烦才掺和到其中？”
胡宇轩说：“有可能，方辰宇也是杨院长的学生。”
刘锐问童垚：“贾炜的手机和电脑都拿来吗？”
童垚说：“都拿回来了，包括他家里那些瓶瓶罐罐的药瓶子都带回来了。”
刘锐说：“太好了，他那些药赶紧送去让何法医检测一下。”
童垚点点头说：“没问题。”
刘锐说：“贾炜的手机和电脑就交给皓子，他如果真的和方辰宇有什么计划，总要和方辰宇联系吧，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童垚和大伟抓紧时间审问贾炜，他刚被打了一顿，现在心理防线比较脆弱，说不定能审出点儿什么。”
韩局似乎猜到了刘锐的心思，“你要去找杨院长？”
刘锐说：“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和主要嫌疑人都是他的学生，关键的疑点现在也指向他，绕不过去的，该问的总要问的。”
韩局郑重其事地说：“杨院长毕竟是著名的专家教授，这件事情传出去肯定会对他的工作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天宁大学的声誉也会受到牵连，何况他前段时间刚经历了一轮舆论风暴，经不起折腾了。”
刘锐坚持己见，“可是，和自己的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的是他，背后做利益交换的也是他，现在这个学生死了，难道不该找他了解了解情况吗？”
“利益交换只是可能，你有证据吗？”韩局瞪了刘锐一眼，“我没说不让你去，我的意思是提醒你注意方式方法，万一这件事和杨院长没有关系呢？你说话的时候千万注意分寸。”
4
杨景明院长再次在办公室里接待了刘锐和胡宇轩，他热情地握着刘锐的手问道：“刘队长，你们查得怎么样了，找到凶手了吗？”
刘锐反问道：“您怎么知道宁菡是他杀不是自杀呢？”
“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查了好几天，网上都在传宁菡是被人害死的。”
刘锐饶有兴致地看着杨景明，“杨院长觉得宁菡是被谁害死的？”
杨景明刷的一下变了脸，“我怎么会知道，不是你们在查吗？”
刘锐说：“杨院长，在之前的调查中，您没跟我们说实话呀。”
杨景明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您和宁菡不止是师生，你们是不是发生过师生恋、婚外情？”刘锐瞳孔微微收缩，一双眸子闪着精光直射到杨景明的眼睛里。
杨院长脸色一沉，坐在办公椅上，身体靠向椅背，神色有些愤怒，“刘队长，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宁菡是我的学生，我可能有时候对她关注的多了点儿，老师也是人，十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长呢，宁菡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我很欣赏她，如果对她偏爱一点也很正常吧。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不会和自己的学生越界，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刘锐拿出手机，打开宁菡手机里的那段视频递到杨院长面前，杨院长看着手机屏幕，脸色变得铁青，他的眼神扫了一眼桌上的相框，那应该是他和妻子的合影，他的肩膀软了下来。
杨院长一时间脸涨得通红，表情极为尴尬，“好吧，我承认和宁菡发生过关系，我一时糊涂管不住自己，头脑发热犯了错误，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们现在就是正常的师生关系。”
刘锐问他：“您夫人知道你和宁菡的私情吗？”
杨院长犹豫了一下，“她知道的，这种风流韵事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八卦，你不会是怀疑有人因为这个杀人吧？那也太夸张了，这种事情在各个高校里都很常见，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谁会去较真呢？筱之是一个性情淡雅温顺的人，她绝不会用暴力来解决问题。更何况去年她知道这件事情后，我们已经沟通过了，我也已经和宁菡分手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她就没有必要再采取其他手段了。”
“您和宁菡什么时候分手的？”刘锐问。
杨景明想了一下，“去年11月，应该是双十一前后。”
“所以您和宁菡分手是因为被您夫人发现了，而不是和宁菡有什么矛盾？”刘锐问。
“我和宁菡没什么矛盾，分手确实是为了回归家庭。”杨院长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刘锐问：“宁菡没有要挟过您什么吗？”
“要挟我？没有。”杨景明急忙摇了摇头，“以前我确实帮她发过论文，但那是自愿的。自从我们分手后，我就和她保持距离了，她也去了外面实验室工作，已经不在我们学校了，还能要挟我什么呢？”
刘锐追根究底，“根据我们的了解，宁菡得到实验室的工作有很大争议，这里面您没帮她出什么力吗？”
“实验室的事情你们应该去问实验室的负责人，你们也知道，我因为前段时间的舆论风波退出了专家组，我和那个实验室早就没有关系了。”
刘锐问：“宁菡没有要挟过您，您有没有要挟过宁菡呢？”
杨景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要挟她？怎么可能，从始至终都是宁菡主动向我投怀送抱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过她，实话说，我身边从来不缺主动献身的女人，我要挟她干什么？”
刘锐问：“宁菡最近和实验室的外国专家走的很近，您知道吧？”
杨景明笑了笑，“知道，你怀疑我为了宁菡争风吃醋？说实话，我夫人因为她跟我生了好大的气，看我看得也紧了，这种事情闹大了对我的婚姻和事业都没什么好处。宁菡转移目标去勾搭别人，对我来说是好事，我巴不得她赶紧找到下家。”
刘锐问：“方辰宇也是您的学生吧？”
“对，他也是我的学生。”杨景明有点儿懵了，“你们什么意思？先是怀疑陈昊，现在又来怀疑方辰宇，你们警察是不是看谁都是罪犯？方辰宇都没参与实验室的竞争，和宁菡完全没有利益冲突，他干嘛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您别生气，方辰宇毕竟是宁菡生前最后和她待在一起的人，所有相关人员我们都得排查，我们也不能啥也不干就轻易下结论呀，那也太不负责任了，您说是不是，包括今天来问您这些事情也是一样的，这一点还请您谅解。”刘锐解释道。
杨院长听完这番解释，神色有所缓和。
刘锐接着问道：“方辰宇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表现出性格偏执的一面或者有没有暴力倾向？”
杨院长想了一下说：“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怎么说呢，他当时考研的成绩很好，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做学问的可塑之才，可是后来发现，他资质一般，不是搞学术的材料。人就怕钻牛角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要和自己较劲，这种人可能会比较偏执，容易想不开走极端。方辰宇不是，他心态很好，知道自己上线不高，努力过，发现不合适就及时调整心态止损，所以他今年毕业在我们附属医院找了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我还挺欣慰的。总的来说，方辰宇各方面都普普通通，性格也很普通，从来没什么出格的表现，更谈不上什么暴力倾向。”
“那他平时有没有和谁闹过矛盾？”
“方辰宇和同学们的关系都挺好的，没听说他和谁有矛盾。”
刘锐和胡宇轩离开杨景明的办公室，开车回刑警队。
胡宇轩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您觉得杨院长说的是实话吗？”
刘锐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方辰宇他未必有多了解，但是宁菡的事情他应该有所隐瞒。”
“怎么说？”
“说不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胡宇轩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着。
“他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表现的是尴尬，还有点儿羞愧，但是没有意外，说明他知道这段视频的存在。”刘锐淡定地说。
胡宇轩茅塞顿开，“对对对，他看到这段视频时候的反应有点儿太平淡了。不过，万一这是他们商量好了一起拍的呢，情侣间的一点儿小情趣，现在很多人思想很开放，杨院长又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
“所以现在还不好判断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和他隐瞒的目的是什么。”
5
回到刑警队，韩局正好去市局开会刚回来，召集大家汇报工作进展。
刘锐说：“我们从杨院长那里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可以肯定他有所隐瞒，而且他之前就见过宁菡手机里的那段视频。”
童垚喝了口水说：“我和大伟审了贾炜半天也没问出什么东西，他这几天应该没少做功课，一口咬定他和方辰宇走的时候宁菡还活得好好的，正和肖骁打电话吵架，看样子是要把事情推到肖骁身上。”
韩局问：“那钱呢？贾炜为什么给飞哥打电话说周一还钱？40万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齐大伟说：“我嘴巴都说干了，贾炜一口咬定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他打算这几天跑路的，结果碰上命案没跑成。”
胡宇轩感叹道：“都准备跑路了，还有心思跟方辰宇出去玩儿，心可真够大的。”
童垚说：“贾炜说他就是去蹭吃蹭喝，他没钱去高档KTV消费，不想错过这个免费的机会。”
韩局脸上的皱纹团成了一团，市局的领导刚才特意问了这个案子的进展，看来调查工作不是很顺利啊，他失望地看向田皓明。
田皓明说：“我检查了贾炜的手机和电脑，他的手机和电脑都清理过了，和方辰宇的微信记录很多也都删除了，手机小陆拿回技术队了，希望能恢复他删除的内容。我刚才检查了他的游戏账号，发现他确实花钱买了不少装备，也给一个游戏主播打赏了不少礼物。”
田皓明说着，把电脑投屏到大屏幕上给大家演示了一下贾炜沉迷的游戏，他指着右下角的一个界面说：“这是游戏的用户交流界面，他这个月和一个叫‘平行世界’的人频繁交流，最后还说周末不见不散，我怀疑这个‘平行世界’就是方辰宇。”
“等等，返回刚才那个界面。”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角落里突然响起，大家都扭头看着刘俊杰。
刘俊杰盯着屏幕认真地说：“皓子哥，你把他的草稿箱打开。”
刘锐呵斥道：“你个小屁孩瞎捣什么乱呢？赶紧去复习功课。”
“我没捣乱，我刚才真看到什么了，他的草稿箱里有个很大的文件，谁会在草稿箱里放那么大的东西。”
田皓明听闻此言很是好奇，打开了贾炜的草稿箱。
刘俊杰冲到大屏幕前指着一个文件说：“就是这个，这个文件太大了，应该是个视频文件。”
田皓明点开那个文件，果然是一段视频。
视频是从背后偷拍的，视频里一个高挑瘦长的男人，看背影和走路的姿态应该是个年轻人，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墨镜和口罩把整个脸部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牵着一位长发美女的手，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宾馆，美女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看起来很亲密，走进宾馆大门的那一刻，美女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
“停”刘锐喊了一声。
屏幕定格在了美女回头的那一瞬间，美女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黑色的碎花长裙，左肩上挎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链条包，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老爹鞋，同样戴着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长相。
韩局急不可耐地问：“谁？你认出来了？”
“女的没认出来，但是男的应该没跑了。”刘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男的身上的黑色T恤和黑色双肩包上的logo。
“方辰宇！”童垚、齐大伟、田皓明和胡宇轩齐声惊呼道。
韩局看着他们几个认真的样子追问道：“确定？”
“确定。”几个人又一次异口同声。
刘锐从旁解释道：“周六那天在玉峰山上，方辰宇穿的就是这件T恤，背的也是这个双肩包。”
“那女的会不会是宁菡？她们看上去身材差不多，都是披肩长发，气质也都很好。”韩局仔细看着屏幕说。
“你还别说，这看着就是宁菡啊。”齐大伟也不禁惊呼道。
“这么说，贾炜拍到了方辰宇和宁菡偷情的视频，来要挟他俩勒索钱财？！”胡宇轩兴奋地说。
“我觉得这不是宁菡。”童垚歪着头仔细打量着画面上的美女身影说。
大家都扭头看着童垚。
童垚解释说：“这位美女和宁菡看上去确实是同一类型的美女，身材高挑修长，气质也清新高雅，而且都留着黑长直，一副知性女神的范儿。不过，这位美女从穿着上和身形上看，比宁菡要显得成熟些，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