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川在三里屯的一家酒吧门口下车，迅速混入人群。他穿过拥挤的舞池，从后门溜出，跳上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
"绕几圈，"他对司机说，"确认没人跟踪再去东四环。"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默默按下计价器。纪寒川透过后窗玻璃观察，那辆黑色SUV已经不见了，但他不敢掉以轻心。
出租车在北京的夜色中穿梭，纪寒川的思绪回到三年前。那时他还是金融新贵，每周至少有三个晚上在三里屯的高级会所里应酬。如今故地重游，却像个逃犯一样东躲西藏。
车子在东四环的一个老小区门口停下。这是纪寒川长大的地方，父亲在出狱前租回了这里的一间小公寓，说是"离老朋友近些"。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纪寒川摸黑上楼，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父亲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有人来过，"父亲低声说，"问你去哪了。"
纪寒川全身绷紧："什么时候？"
"一小时前。两个男的，说是你以前的同事。"父亲递给他一张名片，「明远集团人力资源部张猛」。
张猛——齐明远的私人保镖队长。纪寒川握紧名片，纸张在他指间变形。齐明远动作比他预想的还快，出狱不到48小时就找上门来。
"他们说什么了？"
"就问你的去向，我说不知道。"父亲担忧地看着他，"儿子，你到底惹了什么事？"
纪寒川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想让父亲卷入这场危险游戏，但显然已经晚了。
"爸，我需要你暂时离开北京，"他最终说道，"去姑姑家住一阵子。"
"为什么？"
"因为..."纪寒川斟酌着词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有人来找麻烦。我不想连累你。"
父亲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我明天就走。但你得告诉我实话——是不是和那个齐明远有关？"
纪寒川惊讶地看着父亲："你知道他？"
"你入狱后，我查过所有相关资料。"父亲的声音出奇地冷静，"那个苏瑾...她现在是齐明远的未婚妻？"
"表面上是。"纪寒川简短解释了他们三人的计划。
父亲听完，长叹一口气："这太危险了。齐明远那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正因如此，必须有人阻止他。"纪寒川坚定地说，"爸，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莽撞的年轻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父亲凝视着他，眼中满是忧虑，但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行事。你妈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纪寒川心里。他拥抱了父亲，闻到老人身上熟悉的烟草味，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骑自行车，总说"跌倒了就爬起来"。
"我会小心的，爸。"
那晚，纪寒川睡在儿时的卧室里，床对他来说已经太小了，但他却睡得异常安稳。凌晨三点，卫星电话的震动惊醒了他。
是林修远的加密信息：「紧急。苏瑾失联。原定今早联系未果。可能出事。」
纪寒川瞬间清醒，手指飞快回复：「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昨晚23:15。她说会设法拿到齐明远的行程表。」
纪寒川看了看窗外，天还黑着。他快速穿好衣服，给父亲留了张字条说有事外出，然后悄悄离开。
清晨的北京街头空荡荡的，偶尔有早起的环卫工人打扫街道。纪寒川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林修远的安全屋。
"有什么新消息吗？"一进门他就问道。
林修远摇摇头，眼睛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我黑进了明远集团的内部通讯系统，没有异常。齐明远今天正常上班，十点有个会议。"
"苏瑾通常这个时间在哪？"
"如果没特别安排，她会在齐明远的私人办公室处理文件。"林修远调出一张明远大厦的平面图，"32层，需要专属电梯卡才能到达。"
纪寒川盯着图纸思索："有没有办法确认她是否在那里？"
"我可以试试入侵内部监控系统，但需要时间。"林修远已经开始敲击键盘，"齐明远的安保系统是顶级配置，防火墙比国防部的还难破解。"
两小时后，林修远成功黑入了明远大厦的监控网络。32层的走廊画面显示一切正常，保镖在岗位上来回巡视，但齐明远的私人办公室区域没有监控。
"等等，"纪寒川突然指着屏幕，"那是谁？"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从电梯出来，提着医疗箱，在保镖陪同下进入私人办公室区域。
"医生？"林修远皱眉，"齐明远生病了？"
纪寒川的心沉了下去："或者...有人需要医生。"
他们继续监视其他摄像头。半小时后，医生离开，表情平静。又过了一小时，苏瑾出现在走廊画面中，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走路姿势有些僵硬。
"她没事！"林修远松了口气。
纪寒川却紧盯着屏幕："不，有问题。看她的左手。"
画面中，苏瑾的左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颤抖，偶尔会无意识地触碰腹部，像是那里有疼痛。
"她受伤了，"纪寒川声音冰冷，"齐明远发现了什么。"
中午12点，苏瑾终于发来加密信息：「安全。昨晚被搜查手机，已提前清除记录。腹部轻伤，无大碍。齐起疑但无证据。计划继续。」
林修远立刻回复：「拿到行程表了吗？」
「部分。庆典流程已发加密邮箱。新增环节——齐将宣布重大海外投资，实为资产转移。务必阻止。」
纪寒川拿过卫星电话：「你的伤严重吗？需要帮助吗？」
过了很久，苏瑾才回复：「皮肉伤而已。他逼问是否联系过你，我否认。小心，他已下令24小时监视你。别再尝试联系，按计划行事。」
纪寒川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想象苏瑾经历了什么——齐明远的"审讯"绝不会温柔。那个雨夜她手腕上的伤疤突然有了新的解释。
"我们得加快进度，"他对林修远说，"苏瑾撑不了多久。"
林修远点点头，调出苏瑾发来的庆典流程："看这里，齐明远将在下午3点发表主题演讲，之后是所谓的'重大合作签约仪式'。我敢打赌，这就是他转移资产的幌子。"
"我们需要在那之前引爆所有炸弹，"纪寒川说，"一旦签约完成，资金就可能立即转移出境。"
"还有一个问题，"林修远指着流程表，"届时会场会屏蔽所有无线信号，防止干扰。我们准备的录音和视频没法远程传输进去。"
纪寒川思索片刻："必须有人提前潜入，把设备带进去。"
"几乎不可能，"林修远摇头，"庆典在明远大厦顶层宴会厅举行，安保级别堪比总统访问。所有来宾都要经过严格安检。"
"除非..."纪寒川突然想到什么，"服务人员呢？"
林修远眼睛一亮："外包的！我查查是哪家酒店提供的服务。"
十分钟后，他找到了答案——国贸大酒店负责庆典的餐饮服务。
"我有办法了，"纪寒川说，"我父亲的老朋友在那家酒店当厨师长。"
"可靠吗？"
"他看着我长大的。"纪寒川已经拿起卫星电话，"但我们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不能连累他。"
接下来的三天，纪寒川和林修远几乎足不出户，全力准备着反击计划。林修远负责技术部分——确保所有证据能同时发送给预定名单上的媒体和监管部门；纪寒川则策划现场行动，准备在庆典上当众揭露齐明远的罪行。
第四天晚上，纪寒川冒险去见了父亲的老朋友——国贸大酒店的中餐厨师长刘叔。六十多岁的刘叔是个退伍军人，听完纪寒川的请求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帮忙。
"你爸和我过命的交情，"刘叔拍着胸脯说，"再说这种黑心商人，早该有人收拾他！"
按照计划，刘叔会安排纪寒川以临时帮工的身份混入庆典现场，负责餐车推送。这将给他接近主会场的合理理由。
"最危险的部分是设备带入，"刘叔皱眉，"安检很严，连厨师都要过扫描仪。"
"我们不需要带设备进去，"纪寒川解释，"只需要一个U盘大小的发射器，可以藏在食物里。"
刘叔点点头："交给我吧。厨房是我的地盘，安检人员不会检查每一道菜。"
离开国贸大酒店，纪寒川再次察觉到那辆黑色SUV的踪迹。这次他没有躲避，而是故意走进一条人少的胡同。不出所料，SUV缓缓跟了进来。
胡同尽头是堵墙，纪寒川假装才发现自己走入了死路，转身时SUV已经停下，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下车向他走来。
"纪先生，"为首的人正是张猛，"齐总想见你。"
纪寒川冷笑："三年不见，他还是这么没耐心。"
"请上车。"张猛拉开后门，语气不容拒绝。
纪寒川权衡利弊——反抗没有意义，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他上了车，手机和卫星电话被没收。
"放心，只是例行检查，"张猛皮笑肉不笑地说，"完事就还给你。"
车子驶向明远大厦，纪寒川的心跳逐渐加速。这不是计划中的会面，齐明远为什么突然要见他？是发现了他们的计划？还是苏瑾出了什么事？
电梯直达32层，纪寒川被带进一间宽敞的会议室。落地窗前，齐明远背对着门，正在打电话。三年过去，他看起来几乎没变，依然身材挺拔，头发乌黑，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就这么办，资金必须在周五前到账。"齐明远挂断电话，缓缓转身，"啊，我们的小囚犯来了。"
他的声音和笑容依然那么富有魅力，却让纪寒川脊背发凉。这是猎手看着猎物掉入陷阱时的微笑。
"好久不见，齐总。"纪寒川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出狱礼物？"他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
齐明远轻笑一声，示意保镖出去："别紧张，只是聊聊天。坐。"
纪寒川在会议桌旁坐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间会议室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但齐明远从不会在没有记录的情况下谈话。
"三年牢狱生活如何？"齐明远在他对面坐下，"听说你在里面表现不错，所以提前出来了。"
"托你的福。"纪寒川面无表情。
"我一直很欣赏你，寒川，"齐明远突然话锋一转，"聪明，有野心，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可惜，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纪寒川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瑾。"齐明远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像在品尝某种美味，"你为了她毁了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正确？"齐明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在商场上，只有强弱，没有对错。你还是太天真。"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洗耳恭听。"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齐明远转身，眼神锐利如鹰，"加入我的海外团队。以你的能力，五年内可以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纪寒川几乎要笑出声来——齐明远竟然想招揽他？"条件是什么？"
"放弃你那可笑的复仇计划，永远离开中国。"齐明远走近，俯视着他，"还有，永远忘记苏瑾。"
纪寒川抬头与他对视："如果我说不呢？"
齐明远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你会真正见识到我的手段。监狱对你来说只是度假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他俯身在纪寒川耳边低语，"还有你父亲，和苏瑾。"
这句话让纪寒川血液凝固。齐明远不仅威胁他，还威胁他在乎的所有人。
"考虑清楚，"齐明远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商业精英的做派，"庆典结束后给我答案。记住，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按下桌上的通话键："张猛，送客。"
纪寒川被"护送"出明远大厦，手机和卫星电话被归还。他走到一个安全距离后，立刻给林修远发了警报：「齐已知晓计划大体方向，但不知细节。加强安全措施。」
林修远回复：「收到。苏瑾安全，已确认。新发现——齐在柬埔寨的机场已完工，私人飞机随时待命。」
纪寒川看着信息，心中了然——齐明远确实在准备退路。那个"最后机会"不过是烟雾弹，无论他是否接受，庆典后齐明远都会逃离中国。
而他们的计划，必须比齐明远的飞机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