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第一监狱的灰色高墙上架着铁丝网,哨塔里的武警挎着冲锋枪来回巡视。纪寒川穿着蓝色囚服,和其他新入监的犯人排成一列,接受入监检查。

"姓名!"一个满脸横肉的狱警吼道。

"纪寒川。"

"罪名!"

"经济犯罪。"纪寒川低声回答。

狱警冷笑一声:"又是一个白领罪犯。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明白吗?编号1748,这就是你今后的名字。"

检查结束后,纪寒川被带到一个十人间的监舍。铁门在身后关闭时发出的巨响,让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由,已经离他远去。

监舍里其他犯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白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走过来,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他:"听说你是搞金融的?很有钱啊?"

纪寒川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回视。在监狱这种地方,示弱等于自杀。

"聋了还是哑了?"刀疤脸推了他一把。

纪寒川依然沉默,但肌肉已经绷紧,准备迎接可能的暴力。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老刀,别惹事。他是我的熟人。"

说话的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看起来不像罪犯,倒像个大学生。奇怪的是,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听到他的话,竟然悻悻地走开了。

"林修远,"年轻人走过来伸出手,"苏瑾让我照顾你。"

纪寒川握住了那只手,感到一丝希望。原来这就是苏瑾提到的林修远——NeuroTech创始人梁教授的学生。

当晚熄灯后,两人躲在厕所隔间里低声交谈。

"梁教授是我导师,"林修远说,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的死绝不是自杀。我花了三年时间调查,终于找到证据证明齐明远窃取了我们的研究成果。"

"苏瑾说证据还有备份?"纪寒川急切地问。

林修远点点头:"不在国内。我有个同学在《华尔街日报》做调查记者,他手里有全套材料。但时机不成熟,现在公布只会打草惊蛇。"

"时机?"纪寒川苦笑,"我们在这里至少要待上好几年。"

"不一定。"林修远神秘地笑了笑,"我的案子正在上诉,新证据显示关键证物可能是栽赃。如果成功,半年内就能出去。"

"那我呢?"

"你的情况更复杂,"林修远皱眉,"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苏瑾正在外面活动,她父亲在司法系统有些老关系。"

听到苏瑾的名字,纪寒川心中一痛:"她和齐明远的订婚..."

"不得已而为之,"林修远打断他,"齐明远用她父亲的命要挟。但相信我,苏瑾站在你这边。她冒险保留的证据,足够把齐明远送进监狱。"

接下来的日子,纪寒川逐渐适应了监狱生活。因为有林修远照应,他避免了最恶劣的欺凌,但铁窗生涯的艰辛依然远超想象。每天六点起床,简单的早餐后是繁重的劳动——他被分配到监狱服装厂,每天工作十小时缝制衣物。晚上回到监舍,浑身酸痛,手指上布满针眼。

最折磨人的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绝望。七年的刑期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夜深人静时,他常常梦见自己白发苍苍仍困在狱中,而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入狱第三个月,纪寒川收到了第一封探视通知——他的父亲从老家赶来见他。

探视室里,纪寒川几乎认不出那个佝偻的老人是自己记忆中意气风发的父亲。三年未见,父亲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

"爸..."他哽咽着,不知如何开口。

父亲隔着玻璃看着他,眼神中没有责备,只有深沉的痛楚:"我相信我儿子不会做那些事。"

这句话击溃了纪寒川最后的防线。他低下头,肩膀剧烈抖动,泪水砸在探视台的不锈钢桌面上。

"坚强些,"父亲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我已经卖了老家的房子,请了最好的律师上诉。"

纪寒川猛地抬头:"不行!那是你和妈一辈子的积蓄!"

"你妈走了,"父亲平静地说,"去年冬天,肺癌。她不让告诉你,怕影响你工作。"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将纪寒川彻底击垮。他想起最后一次见母亲,还是三年前的春节。那时她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而他只顾着回复公司的邮件。

探视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纪寒川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他隔着玻璃握住父亲苍老的手:"爸,我会出去的。我向你保证。"

回到监舍,纪寒川像变了个人。他开始疯狂锻炼身体,每天早晚各做两百个俯卧撑;他利用一切时间学习,通过林修远的关系弄到法律和商业书籍;他甚至主动申请最脏最累的厨房工作,只为多争取一点活动空间。

"你变了,"林修远观察着他,"愤怒比绝望更有用,是不是?"

纪寒川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这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冰冷、更持久的东西:复仇的决心。

入狱第六个月,转机出现了。林修远的上诉成功,新证据显示警方取证过程存在严重违规,他的案件被发回重审。

"下周就能出去了,"林修远难掩兴奋,"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同学,他们会继续施压。你这边也别放弃,苏瑾说她在想办法。"

纪寒川点点头:"出去后小心齐明远。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放心,"林修远冷笑,"这次我有备而来。"

林修远出狱后,纪寒川的日子更难熬了。没有了他的庇护,刀疤脸一伙开始找茬。一天晚上,纪寒川在洗澡时遭到袭击,三个犯人将他按在墙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金融精英是吧?"刀疤脸狞笑着,"在这里,你得学会趴着做人!"

纪寒川没有求饶,只是护住要害,默默承受着疼痛。当狱警闻讯赶来时,他已经满脸是血,但眼神依然倔强。

这次事件后,纪寒川被转移到另一个监区。出乎意料的是,新监舍的条件好得多,甚至有个小书架。狱警的态度也突然变得客气起来。

"有人在外面打点了,"同监舍的老犯人告诉他,"你小子后台挺硬啊。"

纪寒川立刻想到了苏瑾。只有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冒险帮他。想到她可能因此面临齐明远的怀疑甚至报复,纪寒川既感动又担忧。

入狱满一年时,纪寒川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几本书和一封信。信是父亲写的,字迹颤抖但充满希望:上诉有了进展,新律师发现了案件中的重大漏洞;家里的老房子虽然卖了,但父亲租了间小公寓,等他回来。

书的扉页上有一行小字:「证据安全。齐在海外有秘密账户。坚持住。——S」纪寒川抚摸着那熟悉的笔迹,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苏瑾的温度。

随后的日子,纪寒川开始系统性地研究齐明远的商业帝国。通过监狱有限的新闻来源和探视者偷偷带进来的资料,他逐渐拼凑出明远集团的全球布局——尤其是那些通过离岸公司控制的隐秘资产。

一个惊人的发现是:齐明远近年来将大量资金转移到东南亚和非洲,似乎在为可能的"撤退"做准备。这与他在国内高调扩张的形象截然相反。

"他在准备退路,"纪寒川在日记中写道,"这个发现可能是关键。"

第二年春天,纪寒川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惊喜——他的刑期被改判为三年,理由是"认罪态度良好且有重大立功表现"。所谓"立功",是指他"举报"了一起狱中的毒品交易——这显然是外面有人运作的结果。

"是苏瑾,"林修远在探视时证实了这一点,"她利用齐明远的关系网反向操作,连齐明远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在帮你。"

"她冒险了,"纪寒川忧心忡忡,"如果齐明远发现..."

"她比你想象的更聪明,"林修远打断他,"而且,她爱你。这三年,她一直在等你。"

这句话让纪寒川彻夜难眠。他想起与苏瑾共事的点点滴滴,想起雨夜中她冰凉的手指,想起法庭上那一瞬即逝的愧疚眼神...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他不敢奢望的可能性:也许,他们的感情从未改变。

出狱前的最后一个月,纪寒川开始详细规划未来的行动。通过林修远,他已经联系上了几位关键人物:那位《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梁教授生前的好友(现在是某部委高官)、甚至还有齐明远的前妻——她在离婚后一直试图报复前夫。

"齐明远最近动作很大,"林修远告诉他,"他正在将明远医疗的核心资产转移到海外壳公司,可能是预感到了什么。"

"我们得加快进度,"纪寒川说,"我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苏瑾。她手里一定有更多证据。"

"小心点,"林修远警告,"齐明远已经宣布和苏瑾的婚期了,就在下个月。"

这个消息像一把刀插进纪寒川心脏。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这是障眼法。苏瑾不会真的嫁给他。"

"希望你是对的。"林修远看起来并不乐观。

出狱那天,天空飘着细雨。父亲早早等在监狱门口,撑着一把黑伞。三年不见,老人更加佝偻了,但眼中的喜悦照亮了整张脸。

"回家吧,儿子。"父亲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

纪寒川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那个他最想见的身影。一丝失落划过心头,但很快被理智取代——苏瑾当然不能冒险来接他,齐明远一定派人监视着。

回到父亲简陋的出租屋,纪寒川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镜中的自己陌生而沧桑——三十岁的年纪,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眼神比入狱前冷硬了许多。

手机响了,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今晚8点,朝阳公园南门。小心尾巴。——S」

纪寒川的心跳加速。三年了,他终于能再次见到苏瑾。但兴奋之余,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齐明远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这场重逢,可能比想象的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