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纪寒川坐在电脑前，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最后几个键。屏幕上是整理完毕的举报材料，包括齐明远的财务造假证据、行贿记录以及那个创业者可疑死亡的调查笔记。
"发送后就没有回头路了。"苏瑾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她的指尖冰凉，微微发抖。
纪寒川覆盖住她的手："从我们收集证据那天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点击发送按钮，材料通过加密网络传送到那个中央纪委工作的同学邮箱中。
窗外的雨势渐小，东方泛起鱼肚白。纪寒川看了看手表，早上五点二十分。
"齐明远今天九点的飞机去香港，"苏瑾说，"如果一切顺利，他落地时就会被控制。"
纪寒川站起身，伸展僵硬的四肢："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如果齐明远真有眼线在纪委，他可能会在起飞前得到风声。"
两人简单收拾了必要物品，准备前往苏瑾在郊区的一处安全屋。刚走到门口，纪寒川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赵国强"三个字。
"别接。"苏瑾警觉地说。
纪寒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接听键，同时打开免提。
"寒川啊，你在哪儿？"赵国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轻松，"齐总临时改变行程，今天上午要开个紧急会议，所有高管都必须参加，九点整，别迟到啊。"
纪寒川与苏瑾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什么会议这么急？"
"好像是关于NeuroTech项目的，美国那边出了点状况。"赵国强顿了顿，"对了，苏瑾跟你在一起吗？齐总说联系不上她。"
纪寒川看向苏瑾，后者轻轻摇头。
"没有，我也在找她。"纪寒川回答。
挂断电话，两人陷入沉思。
"不对劲，"苏瑾皱眉，"齐明远从不会临时取消香港行程，那里有重要会议等着他。"
纪寒川走到窗前，小心地拉开一条缝隙向下看。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停着两辆黑色SUV，发动机还在运转，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人。
"我们被监视了。"他低声说，心脏开始狂跳。
苏瑾立刻拨通了一个号码："陈师傅，是我。地下车库B2出口，五分钟内到。"她挂断电话，快速说道，"我的司机是退伍特种兵，信得过。我们从地下车库走。"
两人乘电梯下到地下二层，刚走出电梯，就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纪寒川拉住苏瑾，闪身躲进一旁的消防通道。
"不是保安，"他低声说，"穿西装，带耳麦。"
苏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陈师傅到了，在B2-112车位。"
他们沿着消防通道绕到停车场另一侧，悄悄向112车位移动。眼看就要到达那辆黑色奔驰，突然从柱子后面闪出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纪先生，苏小姐，"为首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说，"齐总请你们去公司开会。"
纪寒川认出了这个人——齐明远的私人保镖队长，前特警队员张猛。
"我们直接去机场，"纪寒川镇定地说，"赶十点的飞机。"
张猛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别让我难做，纪先生。"
纪寒川感到苏瑾的手在他背后轻轻划了几下——是摩斯密码，他们大学时玩过的游戏。她在说"跑"。
"好吧，"纪寒川假装妥协，"我们跟你们走。"他突然将手中的电脑包砸向张猛，同时大喊："跑！"
两人朝不同方向飞奔。纪寒川听到身后传来怒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他拐过几个弯，看到一辆车正缓缓驶来，是苏瑾的司机陈师傅！
"上车！"陈师傅推开车门。
纪寒川跳上车，却发现苏瑾没有跟来。
"等等苏瑾！"他焦急地回头张望。
"来不及了，"陈师傅踩下油门，"苏小姐交代，如果只有一个人到，立刻离开。"
车子冲出地下车库，驶入清晨的车流中。纪寒川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加密信息：「他们抓了我。按计划B行事。别回来。——S」
计划B是他们约定的最后手段——如果一方被抓，另一方立即带着证据离开中国。纪寒川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不能丢下苏瑾，但现在回头只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
"去机场，"他对陈师傅说，"国际出发。"
车子刚驶上机场高速，纪寒川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纪寒川，"电话那头传来齐明远冰冷的声音，"你以为你在跟谁玩游戏？"
纪寒川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苏瑾在哪？"
"她很安全，暂时。"齐明远轻笑一声，"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们走这一步。举报我？真是幼稚得可爱。"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发送的那些材料，正好落入了我安排的人手里。"齐明远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像个懦夫一样逃跑，然后看着苏瑾为你承担所有后果；二是像个男人一样回来，也许我们还能谈谈。"
纪寒川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感到一阵眩晕。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低估了齐明远的势力范围。那个所谓的"中央纪委同学"，很可能早就是齐明远的人。
"掉头，"他对陈师傅说，"回市区。"
陈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确定。"
四十分钟后，纪寒川站在明远大厦顶层的会议室里。齐明远背对着他，俯瞰着雨后的北京城。会议室里还有赵国强和两名律师模样的男子，但没有苏瑾的身影。
"苏瑾在哪？"纪寒川直接问道。
齐明远缓缓转身，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先别急。看看这个。"他推过来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苏瑾坐在一个房间里，面前放着一份文件。她看起来疲惫但安然无恙。
"她签了什么？"纪寒川问。
"认罪书，"齐明远愉快地说，"承认窃取公司机密和挪用资金。哦，还有你们那可爱的85万小秘密。"
纪寒川咬紧牙关："那些证据足够送你进监狱，齐明远。财务造假、商业贿赂、甚至谋杀——"
"证据？"齐明远大笑起来，"什么证据？你指的是这些吗？"他指向会议桌另一端的一个金属桶，里面是正在燃烧的文件和几个被砸碎的硬盘。
纪寒川的心沉了下去。他早该想到齐明远会销毁证据。
"至于谋杀指控，"齐明远眯起眼睛，"我建议你慎重考虑。诽谤一个知名企业家，后果会很严重。"
"你到底想要什么？"纪寒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齐明远示意律师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你的辞职信和认罪书。签字，承认所有指控，离开明远，永远不再提及你知道的任何事。作为交换，苏瑾可以安全离开。"
纪寒川快速浏览文件内容，上面列举了他所谓的"罪行"：内幕交易、挪用公款、商业间谍...每一项都足以让他坐牢。
"如果我拒绝呢？"
齐明远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把苏教授转到普通病房吧，停止所有特殊治疗。"他看向纪寒川，"苏瑾的父亲患有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每月治疗费15万。没有我的资助，他活不过三个月。"
纪寒川握笔的手开始发抖。他终于明白了苏瑾为何无法逃离齐明远的掌控——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父亲的命。
"我签字后，你保证苏瑾和她父亲的安全？"
"我言出必行。"齐明远微笑。
纪寒川签下了名字。就在他放下笔的那一刻，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四名警察走了进来。
"纪寒川先生，"为首的警官出示了逮捕令，"你涉嫌内幕交易和挪用资金，请跟我们走一趟。"
纪寒川猛地转向齐明远："你骗我！"
齐明远摇摇头，表情近乎怜悯："我只是履行了一个公民的义务——举报违法犯罪。至于苏瑾..."他凑近纪寒川耳边，压低声音，"她比你聪明，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
纪寒川被带出会议室时，最后看到的是齐明远志得意满的笑容和赵国强谄媚的鼓掌。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人生碎裂的声音。
审讯持续了三天三夜。纪寒川坚持自己无罪，但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那85万的转账记录、离岸账户的交易明细、甚至"同谋"苏瑾的证词。最致命的是，他在压力之下承认了发送"虚假举报材料"的事实，这等于变相认罪。
一个月后，案件开庭审理。纪寒川站在被告席上，穿着橙色囚服，手腕和脚踝都戴着镣铐。旁听席上坐满了记者，他看到了以前恒信证券的同事，甚至还有王德发，但没有人敢与他目光接触。
当检察官陈述案情时，法庭后门打开，齐明远挽着苏瑾走了进来。苏瑾穿着一身米色套装，妆容精致，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耀眼的钻戒。她在证人席上宣誓时，声音清晰而坚定，详细描述了纪寒川如何"胁迫"她参与违法活动。
纪寒川死死盯着她，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但苏瑾的目光始终避开被告席。直到法官宣布休庭，她才匆匆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痛苦和歉意转瞬即逝，但足以让纪寒川明白：这一切并非她所愿。
最终判决比预期的还要重——有期徒刑七年，罪名包括内幕交易、挪用资金和商业诽谤。法官特别强调此案的"恶劣影响"，似乎有意杀鸡儆猴。
宣判后，纪寒川被法警押出法庭。在走廊上，他意外地与苏瑾狭路相逢。齐明远不在她身边，这可能是他们最后单独说话的机会。
"为什么？"纪寒川嘶哑地问。
苏瑾的嘴唇颤抖着，快速塞给他一张纸条："活下去。"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等你。"
没等纪寒川回应，法警就推着他向前走。他紧攥着那张纸条，直到被押上囚车才敢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订婚是假的，证据还有备份。林修远会找你。——S」
林修远？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纪寒川突然想起，那是NeuroTech创始人的学生，苏瑾曾提到过他在调查导师的死因。
囚车驶向郊区的监狱，纪寒川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天际线，心中的绝望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心取代。七年刑期，如果表现良好可能减到五年。五年时间足够他规划一场完美的复仇。
齐明远以为游戏结束了，但纪寒川知道，这只是一局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