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韩如晦咬牙切齿的瞪着陆遮,

“你身为主将,怎能为了一千先锋军就轻离大营,以身犯险?”

陆遮正拿着一张浸油牛皮擦拭随身的破甲弩,撇了撇嘴,

“老子这次以三万敌七万,不先打出点气势来,怎么能赢?”

韩如晦猛地按住破甲弩,盯着陆遮,

“这次的计策十分凶险,不能有一点差错。”

“老子有分寸。”

陆遮从他手中抽回破甲弩,活动两下机簧,见十分顺畅,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你走时记得把那胡女留给我。”

“陆仙人!”

石虎狞笑着走进大帐,胸前还带着迸溅的血迹,

“刚才抓的活口终于张嘴了!”

“好!”

陆遮站起身,

“传令,即刻动身!”

柔然政权从成立起,便是以“部落联邦”的形式存在。

百余部落散落万里草原,战时听从大可汗宣调,由部落首领带兵跟着主帅出征,平时依然各自生活,形式松散。

大可汗此次从数十部落抽调了七万精锐,交由乌络统率,直奔六镇而来。

大雨下了两天两夜还未停歇,乌络透过雨幕望着陆遮的大营,数千雪豹骑静悄悄跟在他身后,仿佛一群鬼魅的幽灵。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冲锋!”

乌络猛然挥动马鞭。

大地震动,积水被飞驰的马蹄溅得四散激射。

数千雪豹骑如开闸洪水,向大营倾泻而去。

乌络冲杀到百步之外,猛然发觉不对,那座大营悄无声息,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前日得了先锋军的急报,便舍了大军,带着雪豹骑日夜奔袭,想打陆遮一个措手不及,哪知竟是一座空营。

“报!”

信使肩头驾着一只鹰隼,策马跑来,

“鹰隼来报,六镇骑兵突袭阿尔泰部!”

“什么?”

乌络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接过那卷小小的纸筒。

柔然这次抽调的骑兵中,正有阿尔泰部的精锐。

他没想到,陆遮竟弃了营帐辎重,两个昼夜奔袭六百余里,偷袭了那座只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

乌络把那卷纸筒紧紧攥住,直到按进了掌心,

“原来陆兄弟不是苍狼,而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你深入草原腹地,无非是想逼本王回兵。”

他心中打定了注意,便不再犹豫,轻笑道,

“本王直接掏了你的狐窝,任你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无计可施!”

“传令!”

“全军奔袭,随本王讨灭步六孤拔凌!”

朔风草原幅员万里,散落柔然诸部。

陆遮带领三万骑日夜兼程,突袭了阿尔泰部,只做了简单修整,便直向鹿浑河而去。

那条河的上游,驻着一支叫会鹿的部落。

当六镇骑兵出现在会鹿部门前时,几名年老的柔然人正悠哉的躺在马背上,享受雨后短暂的初晴。

骑兵们牢记着“一颗头,二斗米”的承诺,会鹿部在他们眼中瞬间变成了一座丰满的粮仓。

会鹿部的首领早就带着精锐人马跟着乌络出征了,剩下的千余青壮根本不是杀红了眼的六镇骑兵对手。

“大爷的!”

陆遮坐在马上,指着漫山遍野的肥羊,

“把所有母羊都给老子宰了!”

“羊”对于草原政权,就像是“粮食”对于中原政权一般。

今年失去了母羊,来年春天便不会再有羊羔生产,这就像中原地区闹了蝗灾。

和阿尔泰部一样,会鹿部来年恐怕会遭遇灭顶之灾。

陆遮看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会鹿部众,感叹道,

“也就只有桃花眼,想得出这种毒辣的绝户计!”

屠尽了母羊,陆遮见天色已晚,便抢了会鹿部的营帐,引兵到百里之外安营。

此地已经是朔风草原极深的位置,便是盛夏时节,一入了夜,寒风也吹得人阵阵发冷。

陆遮坐在大帐里,喝着烈酒,吃着烤羊,丝毫不担心六镇之事。

凰儿腰肢曼妙,充满异域风情的奔放舞姿看得陆遮“啧啧”赞叹,

“看美人儿跳舞,最是下酒!当浮一大白!”

林小奴噘着嘴坐在一旁,见凰儿丰满凹凸的身姿、媚眼如丝的模样,只恨得牙根发痒,又低头瞧了瞧自己风筝架一般的身子,心中烦闷到了极点。

猛的站起身,瞪了陆遮一眼,

“我困啦!我去睡啦!”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帐。

陆遮心里偷笑,伸了个懒腰,挥手道,

“你也下去吧,老子也困了。”

凰儿摆动腰肢,轻身坐在陆遮怀里,眼睛水雾濛濛,仿佛要滴出水来,

“让奴婢伺候将军就寝。”

陆遮向后躺倒,摆了摆手,

“哎,老子跑了几百里,乏得很,明儿还要找阿瓦尔部...”

说着话,竟打起了鼾。

凰儿伸手拉过被褥盖在陆遮身上,想了想,又捧起陆遮的脸,轻轻吻了一下,见他毫无反应,便失望的离开了大帐。

夜风浮动帐帘,吹熄了烛火。

天将亮时,陆遮忽然睁开眼,悄悄来到门边。

微亮的晨光中,他清楚看到,一只鹰隼冲天而起,向南飞去。

陆遮揉着眼睛走出大帐,

“刀疤脸!传令出发!”

“大爷的!老子要把抽调了精兵的部落,挨个屠一遍!”

鹰隼在夜间不能视物,但在白日却是草原上最快的信使。

乌络把一卷纸筒碾的粉碎,狠狠扔在马下。

“小王子。”

雪豹骑的统领小声说道,

“阿尔泰部和会鹿部脱离了咱们,回军了。”

乌络看着近在咫尺的北寒山再次犹豫起来。

他开始后悔在陆遮身边安插了凰儿。

如今所有部落的首领都已经知道,有个疯子一样的屠夫在后方屠杀自己的部落和牛羊。

柔然早就不是鼎盛时期,大可汗的威严已经难以完全震慑诸部落。

现在军心涣散,各部首领根本无心恋战,只想快些回军营救自家部落。

这北寒山,是过不去了。

“传令回军!”

乌络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茫茫草原,

“难怪拓跋浑一战败北,苍狼终究斗不过狐狸啊。”

说着,他忽然轻笑一声,

“我倒是想亲手抓住这只狐狸,带回漠北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