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把表姐的东西放入车上,便对坐在副驾驶的龙琳说:“我看天气聚变,大雪又要来临,害怕绿道坡下大雪,路上不好行车,我提前一天走。这样,你们21号早上的车,下午两点左右,到咱们县火车站,我开车来站接你回村。
龙琳拍下老张的手背,笑道:“这些年,我外出打工,先后处几个男友,唯有你对我最好,老男人难看、却中用哟!”老张开着车,瞥一眼龙琳说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年纪大,咱们就这样相处多好呢!”
前几年,龙琳跟男友胡向东一起,在福建一制衣厂打工,因两个人脾气火爆,互不相让,经常打闹。有一天,工厂突然停电,工长让她下班提前回家,打开房间一看,男友跟邻村来的一个打工女子,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
龙琳顿时勃然大怒,拿着门外的消防斧头,要跟这女人拼命,男友一把夺下斧头,拳打脚踢把她打伤,还是表姐送她去医院,住院治疗呢!她出院后,发现男友,依然跟这女子亲密往来,她一气之下,投奔江汉市来。在这儿做建筑的包头向涛,这人跟她家,有点沾亲带故。那知这男人,受不了她火爆骄横的性子,对她舍不得花钱,没处出几天、悲然告吹。
她结交几个男友,不是因钱财抠门,就是为脾气性格不和,纷纷断然扬镳,这让龙琳伤心痛苦。在她失恋的极度痛苦中,老张向她伸出友情双手。开始,她嫌老张年纪太大,个儿比她还矮,脸相又苍老。
直到有一天,她胆囊结石发病,老张开着小面包,送去医院看病,拿药缴费,在她病床边,护守着她两个晚上。几天后回到工地,老张安排她,管材料的轻松活儿,工资待遇也不低。这活儿,既晒不了太阳,亦淋不了雨。
大家都知道,这是老张照顾小情妇所为。久而久之,龙琳心情开始萌动,看到老张很辛苦,又有胃毛病,时常吃不上一口热饭。她提出,在工地附近租间房子,有个家来照顾他,亦方便他们,过上临时有家的生活。这样,他们自然走到一起来了。
龙琳想到这儿,侧眼瞧着开车的老张,把手亲昵搭在他肩上说:“明年工程结束,我还是跟你走喔!”老张侧身,向身旁的小女友点着头,心里很清楚,跟眼前这个足以当他女儿的龙琳,纯粹靠钞票、献殷勤垒砌来的感情,一旦他找不到工程,这个钱感女人,一定离他而去。
表姐瞧着表妹和老张,相伴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惆怅。觉得老张属于,外丑内秀、智谋实用的男人。难怪龙琳瞧上,这个老男人呢!刚才表姐发愁,工棚没有一台火灶,怎么给老王熬中药呢?思来想去,没有个好办法。
老张见状,冲着表姐憨厚一笑,马上跑到工地,找来一堆红砖,用几根废弃钢筋,不到十分钟,在工棚门口,麻利的架起个临时土灶,他把木柴丢进去,用打火机一点,灶火熊熊燃烧起来。表姐夸他不休。
龙琳在一旁搭腔道:“姐,别看咱家的老张,形象不咋样。但肚子里,装的知识可多呢!,什么水电呀,泥匠木工、电焊啊!样样俱全,啥事都拦不到他,以后姐遇上修电器什么的,你就咹一声,免得花钱找别人。”
砂罐安稳的放在灶上,熬起浓浓的中药来。表姐不停的加着木柴,一边用纸壳煽火,吱吱燃烧的灶火,掩映着表姐脸上,沾满燃烧的黑黑碳灰,浓烈刺鼻的中药味,弥漫着凄冷的工棚。
我站在她身边,沉默无声,看见她把这包中药,熬得像咖啡一样的药汁,热乎乎的倒入碗里,边吹着热气,端到老王床边。支撑起老王,捧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含泪的将药一饮而尽,便皱着眉头,对表姐说:“这药好苦啊!太难喝啦!”
表姐泪光扶着老王,慢慢的躺下说:“如果何叔把你病治好,我会念他一辈子好啊!过年后,跟你一起到他诊所,感激他救命大恩。”
老王喝药后,只喊身上发冷,表姐给加盖三床棉被,依然浑身冷得发抖。我判断,这是药力发作的反应,赶紧跑到工地上,终于找来一个有盖儿的大铁桶。
学过初中物理的人,都会知道,直接把木柴放入铁桶,很难起火燃烧,必须要给桶底搭个铁架子,让火气贯通。
好在工棚里,材料工具多,我找来几根角铁和钢筋,用铁丝扎成个四方架子,再把桶底掏一个、直径为10公分的圆孔。然后,把铁桶放在、垒砌的U型砖头上,拾来许多废弃的木方条、三夹板,放入铁桶架上,点燃木方条子,顷刻无烟的火,劈啪啦的燃烧起来,铁桶被闷火,烧得直发烫,热量迅速传到棚内四周。
不一会儿,老王感觉暖和多了。火光照亮着我们,冰冷的脸堂,表姐对着燃火,不停的搓着冷冻的手,笑着对我说:“强子,你到底是喝墨水的人,动起脑袋来,要比我灵光得多哟!经你这一捣弄,棚子里温度高多了呐!”
我靠在火灶边,仰望着天上闪亮的繁星,挂着一轮弯弯的冷月。深夜快12点,天空暗黑起来,刮起刺骨的狂风,飘起大雪来。瞧着服药躺下的老王,睡得十分沉香,伴有小声的呼噜。
我从棚外,又拾来一大堆木条,放在火炉边,对忙碌劳累几天、几乎没合眼的表姐说:“姐,时间不早啦!你上床睡吧!我在火炉边儿,靠着打盹,可以给炉子添柴呢!这样不会让棚里降温,顺便帮助你照看下工地。”
表姐见我细心安排,心里很感动。其实,我心里为表姐,时时担忧,在这狭小的环境里,她跟老王分床同居,一旦染上流感怎么办?
表姐照顾老王,睡在他身边,几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听到我之言,她脸上略显绯红,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角落的空间不到十平米。两张床几乎是靠在一起,她从老王身边取出枕头,放在她的床头另一边,便慢慢的脱下外套。
我发现表姐,穿着夜市地摊上,买来的紧身红毛衣,套在她那丰满修长的身材上,显得均称好看;如果配上一件、羊毛呢红色大衣,脖儿挂着黑色格子围巾;脚套高跟皮靴,指不准,被那个导演选上,一号女主角儿嘞!
我忍不住夸奖道:“姐,身材天生优美,皮肤水色又好,若生活在环境好的大城市,面容稍加修饰一下,配上一套好衣服的话,你一定是个、男人回头率很高的美女。”
表姐被我夸得面红耳赤,翘着嘴唇说道:“你姐哪有这个福份,这辈子,只配做苦工活儿的命哟!”
表姐靠在床边,毫无睡意瞧着,发热的火炉,沉思不语。我抱着厚厚的考研书籍,边给铁炉加柴,边自信的对表姐说:“姐,你不到35岁,人生的希望还多着呢!现在国家扶贫政策好,我想考上研究生后,为家乡开办一个、网上合作的电商平台,把大山里的绿色健康食品,推销全国、甚至全世界。到时候,我请你出任总经理呢!”
表姐听到我这句话,犹如上天砸来一个大红包,惊奋不已,失落沉静的心湖,顿然掀起强烈的汹涌波浪;她脸颊涨红,如喝高了酒一样,几分眩晕的笑道:“别涮你姐一个大老粗,又没有文化,除了干苦力,啥都不懂,怎么能充当总经理呢!你不怕村里人笑掉牙吗?”
其实,我心目中,表姐人挺聪慧能干,啥事一学即会。她从大山里,匆然走到大都市,发现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书读得太少了。不然,哪会做这个苦力活儿呢!
我用鼓励的口气对她说:“姐,你没有文化不要紧!有我来帮助你。现在,很多农合社的总经理,其实都是本村种地的农民,大都是边学边干出来的,谁也不是天生的总经理。”
表姐就像陷入,干涸绝境的沙漠,突然找到一股清泉。兴奋的说:“好啊,姐就等那一天,强子给姐戴上,总经理的帽子哟!”我见表姐脸上,露出难得自信的笑容,知道我在宽慰着她,失望的心灵。
听说,表姐昨晚照顾病重的老王,加上棚里特别寒冷,几乎一夜没有入睡。今夜,也许是我来到她身旁,生起一大桶炉火,暖得她靠在床头,搭着潮湿的棉被,很快悠然的进入梦乡,发出微微沉睡的鼻鼾声。
我抱着考研的书,不停的给铁桶里加柴,燃烧的火光中,看见表姐的额头,一道道岁月风雨中,烙下务工的辛苦痕迹,夹杂着几根醒目的银丝。
时过半夜,突然传来,表姐阵阵的哭泣声。我赶紧起身,来到她床边,附身给她盖好棉被,细声问道:“姐,你怎么啦!身体哪儿不舒服,为何这般悲伤流泪呢?”
表姐惊醒过来,手背抹着脸上挂的泪珠,凄伤的告诉我,刚才梦见务工残腿的丈夫,带着女儿和儿子,千里找到工棚来,见她一个人孤守在工棚,问她为何不回家呢?
儿女分别紧拉着她的双手,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别人家打工的爹娘,早就回村了过年啦!娘,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寒冷的工棚里呢!难道你不想回家、跟我们一起过年吗?爹撑起一条残腿,在家做了很多,过年吃的肉菜,等你回家过年呢!”
表姐抓住我的手,哽咽道:“强子,刚才梦见两个儿女拉着我,那副痛哭的模样,真是心如针扎呀!感觉得对不起他们咯!”
我安抚表姐道:“姐跟王哥关系,如今走到这一步,责怪自己也无用。再说,你做的没错,不管是同事朋友、男女恋人,还是临时夫妻,都要讲情道义,这个社会,才有发展前进的希望。”表姐听到我安慰之言,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靠近炉火边,不知不觉的抱着书,打个小盹,晃到快天亮时,老王突然挪动身子,直喊要喝水。我赶紧给他,端来一大碗温开水,他仰着脖子,把一碗水,咕噜咕噜喝得精干,微弱的说:“强子,昨晚开始很冷,后来喝了你姐熬的中药,半夜出了一身大汗,现在感觉要稍好一点呢!”
何叔开的这副中药,配上消炎药,十分靶向老王的病症。22号这天早上,老王喝下表姐熬得中药,感觉精神好多了,体温开始下降,病情症状,渐渐减轻,能自己下床喝点米粥,绑在她心头的这根玄,终于松弛才来。
这天,阴沉薄雾,伴有纷飞的雪花。这时,隐隐约约传来,棚外人群的快速脚步声。我放下书本,走出棚外,看见路面上很多人,惊慌的拉着行李箱出走;社区治安巡逻车的喇叭,不断高声播送惊人的消息:“江汉市抗灾,暴雪加码来临,城内公交停摆,通往城外高速通道,因暴雪被封闭啦!大家不要惊慌,就地过年……”
表姐熬着药,便急忙的问我:“强子啊!通往城外路被封哪!指不准鄂西的雪,下得还要大呢!老张能出城吗?”我来不及回答她,第一神经质的反应,骑着工地的三轮车,即刻奔向附近的大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