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会议室里,韩局问大家:“头孢、唑吡坦还有大麻的事情都搞清楚了,百草枯呢,宁菡体内的百草枯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锐说:“张筱之、方辰宇和贾炜对犯罪事实都供认不讳,但都坚决否认自己给宁菡用过百草枯。”
说完刘锐眉头紧皱,“为了避免有人误服,百草枯里通常都会加臭味剂,有一种刺鼻的味道,宁菡怎么会没发现呢?”
何云锦看着刘锐慢条斯理地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我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死者的外阴部有红肿迹象,因为她性生活比较复杂,之前怀疑可能有妇科炎症,所以没太在意这一点。这次我特意提取了死者的阴毛也做了检测,发现死者阴毛里百草枯的含量是头发里含量的3倍。”
胡宇轩一脸惊愕地问道:“啥意思?”
刘锐看着胡宇轩说:“意思是说百草枯很大概率是从死者的下体渗入体内的。”
田皓明突然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人就是把内裤浸泡在加了百草枯的水里给人下毒的。”
胡宇轩表示难以置信,“啊,这也太……”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件事情和自己的感受。
何云锦看着胡宇轩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我检查了宁菡的子宫,她的末次月经应该是在她死前两到三天前刚刚结束。”
胡宇轩、齐大伟和田皓明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童垚睁大了眼睛说道:“你是说,有人在她的卫生巾上下毒!”
刘锐把检测报告递给韩局,“如果是在卫生巾上下毒,那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了。”
胡宇轩觉得脑袋信息量有点儿过载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头孢就酒还有唑吡坦已经必死无疑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在卫生巾上下毒呢?”
刘锐说:“如果下药的是不同的人呢?肖骁给宁菡吃过大麻食品,方辰宇给宁菡下了唑吡坦,张筱之给宁菡下了头孢,但是百草枯无论是通过内裤还是卫生巾下毒,都不是这几个人能做到的。”
童垚眯着眼睛说:“也就是说,有人在几天前就给宁菡的内裤或者卫生巾上下了百草枯,然后周五晚上方辰宇和贾炜又给宁菡的水里下了唑吡坦,而这杯水里事先被张筱之下了头孢。”童垚挠着头说:“我可不可这样理解,即使周五晚上没有人给宁菡下药,她也会慢慢地毒发身亡,而周五晚上这一出加剧了她的死亡。”
何云锦点点头说:“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没有其他人给她下其他药,她也会慢慢地毒发而亡,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凶手就会隐藏的更深更不容易被发现。”
齐大伟说:“这人心思也太毒太缜密了,真恐怖啊。”
刘锐说:“根据检测结果,下毒的途径大概率是内裤或者卫生巾,宁菡的室友作案的嫌疑比较大,只有她们才能轻易接触到宁菡的内裤和卫生巾。”
“宁菡的男朋友肖骁呢?”韩局问。
童垚说:“五一假期,肖骁在澳洲度假,宁菡在日本。宁菡回国后就来了月经,案发前半个月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吃了一顿午饭,肖骁没有作案的条件。”
韩局突然想起来什么,“哎,宁菡不是还有个室友参加了他们的聚会吗?她的嫌疑排除了吗?”
胡宇轩说:“您说的是凌云,我们已经排查过了。凌云可以说是宁菡唯一可以用朋友这个词称呼的同学了,她没有作案动机。而且,凌云和她男朋友都是大城市人,工薪家庭出身,他们接触不到百草枯这种农药。”
田皓明补充道:“我查了凌云和徐名赫近三个月的消费记录,没有购买过百草枯或者其他药品的记录。”
刘锐说:“我们现在必须尽快安排对宁菡的宿舍再进行一次全面搜查,搜查的范围要扩大到整个宿舍和她的室友。还有杨景明,他出差马上要回来了,我总觉得他还有所隐瞒,我想再对他进行一次突击询问。”
2
童垚和齐大伟来到宁菡的宿舍,凌云从屋里打开门看到几个警察站在门口直接呆住,一下没反应过来,童垚冲她笑了笑,尽量温柔地问道:“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吗?我们现在进来方便吗?”
“哦,没其他人了。”凌云反应过来,拉着门把手向后退了一步,把警察让进来。
齐大伟进来四下打量了一下,问凌云:“其他两个室友呢?”
凌云看了看童垚,又转过头来对齐大伟说:“冯诗月一大早就去实验室了,另外一个同学回家了,你们上次问过了,她都回家半个月了,找工作面试。”
童垚扫视了一下宿舍里的四个床位和书桌,里面左手靠窗的位置应该是宁菡的,确认死者身份后警察就来检查过宁菡的宿舍,带走了一部分她的私人物品,那张桌上能看出少了电脑、护肤品、化妆品等物品,也不像其他几张桌子看上去有刚刚使用过的迹象。
童垚直接向宁菡的书桌走去,齐大伟递给她一副橡胶手套,她接过来一边带上一边对凌云说:“我们需要检查宁菡的东西,除了这张床和书桌,其他地方还有她的东西吗?”
凌云想了一下说:“卫生间里她的东西,你们周六那天就都带走了,还有门口的柜子里有她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说着她走到门口指了指,“喏,上面下面这两个就是。”
“我来。”齐大伟已经戴好手套,径直向门口的柜子走去。
童垚开始检查宁菡的书桌和抽屉,这里有卫生巾。
童垚打开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放了一包卫生巾,一包护垫,都是拆了封的,另外还有几条内裤。
童垚拿起那包拆了封的卫生巾仔细看了看,薰衣草香型,她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的确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凌云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一脸好奇的表情,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都已经检查过了吗?到底在找什么?”
“她平时都是用这个牌子的卫生巾吗?”童垚数了数,一包十片还剩下七片。
“嗯,她经常买这种卫生巾,有薰衣草味,能遮血腥味。”
童垚漫不经心地问凌云:“女孩子碰到突发状况的时候,也会互相借卫生巾用的吧?”
“偶尔会,这种突发状况,每个女生都会遇到吧。”
“那宁菡这个月来月经的时候,有问谁借过卫生巾吗?”
凌云想了想说:“反正她没问我借过,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你也用这种卫生巾吗?”
“这个有点贵呢,我都用普通牌子的。”
“宁菡一直都把卫生巾和内裤放在这个抽屉里吗?”
“应该是的。”
“她的抽屉一直都不上锁吗?”
“宁菡的贵重物品都不放在宿舍里,再说大家这么多年的同学了,没人会上锁的。”
凌云一脸迷惑地看着童垚把这些东西都打包装进物证袋里。
童垚一边打包一边问凌云:“宁菡失眠吗?有没有服用失眠药或者抗焦虑的药?”
凌云摇了摇头说:“她不失眠也不焦虑。”
“那她有没有服用其他什么药物?”
“她经常吃些美容养颜、减肥瘦身的药,其实都是些保健品,还有些常备的感冒药、拉肚子药和治痛经的药,你们都拿走了。”
“那边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齐大伟检查完门口的柜子走回来对童垚说。
童垚打包完物证,四处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这女生宿舍就是比男生宿舍干净整齐多了,连味道都清新很多,你们平时用香水或者空气清新剂吗?”
“用的,人多了总有各种味道,尤其是夏天,臭鞋、臭袜子、臭汗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销魂的,必须得用东西去去味道。”
“薰衣草味的吧。”
“嗯,我们宿舍都喜欢薰衣草的味道,清新又舒缓情绪。”
童垚在宿舍里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几张床和书桌,她在这几张书桌上都看到了一罐墨绿色包装的茶叶,“你们小姑娘也喜欢喝茶呀?”
“冯诗月家里是种茶的,她五一回家从家里带来的,我们跟着她偶尔也喝喝茶,能提神。”
“种茶,她哪里人?”
“福建人。”
“听你口音是东北的吧。”
“对,我吉林长春的。”
“你五一没回家吗?”
“没有,马上毕业了,要写论文,要找工作,忙死了。”
“那冯诗月怎么回家了?”
“她回家面试,好像是那边一个研究所。”
齐大伟二话不说,把四个人桌上的茶叶统统打包装进物证袋里。
童垚看着靠卫生间的那张桌子上一个白色镂空的瓷器问道:“这是香薰用的吧?”
“对,冯诗月经常薰香。”
“精油吗,她都用什么味道的?”
“艾草味的,可以驱蚊,偶尔也用薰衣草味的,她睡眠不太好,不过她经常图省事,直接把精油滴在枕头上。”
童垚和齐大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薰衣草味的卫生巾,薰衣草味的精油,这一定不是巧合吧。
百草枯虽然是无色无味的,但是为了引人注意,百草枯的药液里是加了臭味剂的,用薰衣草味的精油遮盖百草枯里的臭味,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3
胡宇轩把杨景明引入韩局的办公室,刘锐正坐在沙发上向韩局汇报工作进展,他俩见到杨景明连忙起身打招呼。
韩局从办公桌后走了过来握住杨景明的手,客气地说道“杨院长,听说您刚出差回来,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处理张筱之的事情,真是辛苦了。”
杨景明一脸疲惫,憔悴了好多,他摇了摇头,“惭愧,惭愧,韩局长别再叫我院长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是难辞其咎啊。”
胡宇轩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退到门边垂手站立。
韩局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坐,坐下说话。”
杨景明在沙发上坐下来,刘锐在他身边坐下来,韩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热情地招呼着,“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茶,白开水别嫌简陋啊。”
“哪里,哪里,因为我的私生活的问题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我真是痛心疾首,昨天晚上知道筱之的事情,我就赶紧赶回来了。我很震惊,她一直是个温柔大度的女人,我真没想到她真的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宁菡。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反省,我太忽略她的情感需求和心里问题了,我很失职,造成现在这个后果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杨景明熟练的打着官腔,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做足了姿态,想要避重就轻。
“对张筱之还是宁菡?这么多年你打算对哪件事情负责呢?”韩局突然收起笑脸,言辞犀利起来,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杨景明,眼神也凌厉了许多。
杨景明被问得哑口无言,韩局突然变脸让他意识到问题可能比他预想的要严重,他先是面无血色,什么意思他们到底都知道了什么?然后胀得满脸通红,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
“这桩命案恩恩怨怨皆因你而起,你确实该负起你作为丈夫和老师的责任了,我们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请你务必不要再有所隐瞒。”
杨景明扶了扶眼镜,端起桌上的纸杯喝了两口,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失态,国内发生的事情确实因他而起,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参与宁菡和张筱之的任何报复行动。而美国发生的陈年旧事,他们也没有司法权,管不了那么远的事,再说也没有证据呀。
想到这里,他渐渐平静下来,决定静观其变,他把纸杯放回茶几上,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眼睛看着纸杯,板着脸一言不发。
刘锐在旁边侧身看着他,“我上次给你看的视频你还记得吧,宁菡用这个视频到底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杨景明转头看向刘锐,强装镇定地说:“我上次不是跟你们说了嘛,我从来没见过那个视频,哪儿来的什么交易。”
“你的情人死了,她还是你的学生,牵扯到这个案子里的不是你的学生就是你的妻子,都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你觉得这里不方便说,我们可以去审讯室里好好聊一聊。”刘锐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有点理解张筱之了。
杨景明又看了看韩局,韩局板着张包公脸,冷冷地看着他,杨景明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如实交待。
年后X实验室发布了招聘公告,助理研究员的申请人除了递交简历之外,还要附一篇学术论文,作为实验室聘请的专家团成员,杨景明正在审查申请人的资料。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杨景明凝神看着电脑,并没有抬头看来人。
“亲爱的,你看上去好憔悴,需不需要我帮你按摩按摩?”
听到这个声音,杨景明吓了一跳,他一抬头,果然是她,他扶了扶眼镜,“你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在私下见面了吗?”杨景明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宁菡站在桌前俯下身来,冲着杨景明甜甜的笑了,“我想你了呀,给你带了点好东西。”说着,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直接查到杨景明的电脑上。
杨景明看着电脑屏幕,脸色变得铁青,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想干什么?威胁我吗?早就告诉你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别再执迷不悟纠缠我了。”
“我还没说我想要什么呢?你也别太自恋了,我男人多的是,谁会在你这棵老树上吊死?”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跟了你四年,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四年青春年华,你不该补偿我点什么吗?我要的也不多,我想去X实验室,可是我的论文水平嘛,你知道的,你只要帮我搞定他们要的论文,我就把这个视频给你。”
杨景明盯着宁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之前答应我帮我直博的,可是结果呢,你反悔了。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魅力无边吧,当然是因为你的权力和地位呀,四年的青春换你一篇论文不多吧。”
“当初跟你提分手的时候,我确实答应过你帮你办理直博,可是,你居然去给张筱之下毒,害得她流产。那也是我的亲骨肉,我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筱之怀孕了,你却这么歹毒。更何况这几年你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了,我当初收你做研究生已经是破格了,这几年我也帮你发了几篇论文,不然以你的学术水平硕士都毕不了业。”
“我跟你说了,我年轻身体好,我可以给你生孩子,可是你拒绝了呀。”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呢,你这是敲诈勒索,你就不怕我报警抓你吗?”
“哼,我把你孩子都害没了,要报警你早就报了,你不就是害怕你做的这些丑事曝光,影响你的名誉和地位嘛。你说,我要是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会怎么样?”
“陈昊也申请了X实验室,就算我帮你搞定了论文,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中选吗?”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这个视频你还有备份吗?”
“你放心,只有这一份。”
听完杨景明的讲述,刘锐问道:“所以,你为了这段视频帮宁菡写了一篇论文?”
杨景明尴尬地低下头,不置可否。
刘锐见状心头警铃大作,厉声问道:“你没有给宁菡写论文,你到底做了什么?”
杨景明被刘锐吼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说:“我把冯诗月的论文换成了宁菡的名字。”
4
送走杨景明,韩局见童垚回来急忙问道:“宁菡宿舍查的怎么样,有线索吗?”
童垚把喝了半瓶的矿泉水盖子拧上,“宁菡的卫生巾和内裤我们都找到了,也送去检测了,如果是在卫生巾上下毒,能检测到的可能性很小,那东西用完就丢了。不过,我还真发现点儿情况,她有个室友叫冯诗月,福建人,家里中茶的,睡眠不太好,经常使用薰衣草精油帮助睡眠,宁菡常用的卫生巾偏偏也是带有薰衣草香味的。”
韩局眼睛一亮,“又是这个冯诗月,家里种茶的,也就是说她能弄到百草枯。”
童垚说:“而且她还正好五一前后回家面试工作。”
刘锐侧过脸看着童垚说:“她也正好是进了终面的七个人之一。”
胡宇轩说:“她还被杨景明调换了论文。”
童垚惊问:“调换论文?”
刘锐说:“对,杨景明交待说宁菡用性爱视频要挟他帮自己搞定X实验室竞聘需要的论文,杨景明就把冯诗月和宁菡的论文调换了名字。”
韩局说:“冯诗月身上的巧合点太多了,你上次找她做笔录,对她印象怎么样?”
刘锐想了想说,“挺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很内向,不太合群,也不太敢说话,一说话先脸红,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她应该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
韩局若有所思地说:“过于内向的人,没有适当的疏导和排解方式,有时候很容易走极端。”
童垚点点头,“对,我让齐大伟留在学校盯着她了。”
刘锐总结道:“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冯诗月,她的竞聘论文被宁菡调换了,她有作案动机。她家里种茶,很可能会有百草枯,而且,她五一还回过家,还是宁菡的室友,作案条件和作案工具齐备。”
韩局问童垚:“冯诗月现在什么情况?”
童垚说:“冯诗月现在还在学校,大伟一直盯着她呢。”
韩局果断地说:“收网吧。”
“是!”大家起身行动起来。
冯诗月的个人物品都被仔细检查了一遍,可疑物品都交给法医实验室做检测了。
“宁菡的内裤和卫生巾有线索吗?”胡宇轩急切地问道。
何法医说:“宁菡的内裤和卫生巾都没有发现百草枯的痕迹,下毒的人应该是把百草枯下在卫生巾上了,有毒的卫生巾被宁菡使用过后丢弃了,这应该很难找到证据了。”
看着胡宇轩失望的小眼神,何法医忍不住笑了起来,递给他一个物证袋,“喏,这是你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