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锐本来不想带胡宇轩，可转念一想，他也正好研究生刚毕业，这事他应该正合适，起码那些学生见了他应该没那么拘谨，他们交流起来也更顺畅，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三年一个代沟，我这差了多少个代沟了。
刘锐带着胡宇轩把方辰宇、凌云和徐名赫送到宿舍楼下，直接去了杨院长的办公室。
杨院长一脸悲痛，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震惊不已，“宁菡是我的学生，昨天下午我还和她商量论文的事情，一觉醒来人没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话语中带着哽咽。
“院长您节哀，保重身体，我们一定尽快查明事情的真相。”刘锐客气地说。
杨院长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你们是来调查的，我年纪大了，现在有点儿心绪难平。”
刘锐说：“都理解，宁菡有您这样关心爱护学生的老师是她的幸运，麻烦您跟我们说说宁菡是个怎样的学生。”
杨院长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刚回国那年给他们班开过一门专业课。宁菡在他们班比较出挑，脑子活，学东西很快，上进心也很强，谦虚好学，下了课也经常问我一些专业问题，所以我对她印象还挺深的。后来，她考了我的研究生，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在同期学生中也是佼佼者，今年她毕业又考进了X实验室，前途似锦，我很为她高兴，怎么就……哎。”
“您知道她学习或者生活中和什么人有过节吗？”
“像宁菡这么优秀的学生，又年轻漂亮，还多才多艺，喜欢她的人很多，嫉妒讨厌她的人也不少，这都是人之常情，可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到要杀人的地步吧。”
“您知道宁菡的男朋友吗？”
“你是说那个富二代，那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年轻人感情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一个老头子能说什么呢。”杨院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们之间感情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矛盾？”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虽然是她的导师，可是我平时也很忙，要做课题写论文，还要给学生上课，还有很多行政管理的工作，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学生的感情问题。”
“陈昊也是您的学生吧？”
“陈昊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杨景明有些惊讶。
“陈昊和宁菡共同竞争一个机会，陈昊被取消了资格，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陈昊是因为我遭遇了无妄之灾，去年我开除了一个考试作弊的学生，那个学生怀恨在心，就当键盘侠在网络上造谣，给我和陈昊还有学校都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为了平息争议，我和陈昊都退出了这个项目。陈昊是我这么多年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虽然后来学校调查清楚了，也证明了他的清白，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他。不过，陈昊这孩子足够优秀，他在专业上非常有天赋，即使失去了这个机会，他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而且他品行端正，性格也很沉稳，为人处世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他不会铤而走险干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您和陈昊究竟有没有网络上传的那种关系？”
“调查报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我们不存在那种关系。”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谣言呢？那个学生凭空捏造的吗？”
“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了一些陈年旧事，添油加醋编造了一个故事造谣生事。其实我和陈昊的父亲是大学同学，他母亲是我介绍给他父亲的，他父母结婚没几天我就出国了，在国外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上也就断了联系，陈昊怎么可能是我的私生子呢？他考上我的研究生我才知道他是我老同学的儿子，我对他确实有所偏爱，结果就被造谣了。”
“谢谢杨院长，如果您再想起什么情况，请您及时通知我们。”
“没问题。”
“我还需要跟宁菡的同学了解一下情况。”
“知道，你们领导已经交待过了，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让我的助教安排了，你们直接找他就行了。”
“那太好了，谢谢杨院长。”
“应该的，我也希望你们能早日破案早点儿抓到凶手。”
杨院长的助教小张老师个子不高，有点微胖，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一件白色的条纹衬衫，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小张老师递给刘锐一张A4纸，“这个班一共20个同学，我列了张名单，后面这八个人这两天都不在天宁市，基本都是回老家或者去北上广深面试了，我都在后面标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城市，你们可以核实。”
刘锐接过名单看了看，“你安排的很清楚了，只是还有两个学生，肖骁和汪烁，这两位同学我们也需要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小张老师推了推眼镜，“这两位同学是管理学院的，我跟管理学院联系过了，汪烁正在赶过来。肖骁嘛，可能有点麻烦，他回家了，他家里挺有钱的，不想让他接受警察的问话，管理学院那边还在跟他沟通。”
刘锐说：“那好吧，咱们先开始，那边沟通不下来我们就去他家里聊也是可以的。”
方辰宇、徐名赫、凌云已经在刑警队做过笔录了，剩下的同学在旁边的教室挨个接受了询问。
陈昊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刘锐和胡宇轩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同学老师口中的天才，蓝色短袖T恤，牛仔裤运动鞋，身高大概180，大长腿直角肩，身姿挺拔，大方端正的国字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最醒目的是他的眼睛，眼皮一单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黑眼珠又大又亮，灵动而有神，目光坚定澄澈。
陈昊泰然自若地坐下来，淡淡地注视着刘锐和胡宇轩，不知道为什么，刘锐觉得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淡漠和洞察世事的淡然，这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刘锐问道：“你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
陈昊淡定地答道：“昨天晚上其他三个人都不在，我就一直在宿舍里改论文。”
“你和宁菡认识多久了？”
“7年，从大一开始我们就是同学。”
陈昊突然挺直了身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可以帮你们节省一些时间和精力。”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刘锐，“这是美国S大学的博士录取通知书。X实验室之所以这么抢手，除了级别高待遇好，可以接触到世界顶级专家和最前沿的研究之外，还有一点很吸引人，那就是如果通过考核，可以拿全额奖学金去国外读博。我不去X实验室，一样可以去美国名校读博，拿全额奖学金。”
刘锐接过来看了看，全是英文，他递给胡宇轩，胡宇轩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冲刘锐轻轻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信息的真实有效。
胡宇轩钦佩地看着陈昊，“厉害呀，恭喜你了，博士。”
陈昊看着自己的同龄人笑了笑，“别误会，我不是向你们展示或者炫耀什么，我只是想向你们证明我没有作案动机。”
刘锐点点头，“宁菡的男朋友肖骁，你认识吧？”
陈昊伸出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认识他，他也未必认识我呀，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刘锐接着问：“宁菡和同学们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人嫉妒宁菡，或者对她因爱生恨？”
陈昊嘴角微微上扬，“宁菡是舞蹈特长生，长的漂亮，跳舞又好，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在我们这种理工科院系，宁菡是神一样的存在，她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当然，大部分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女神眼高于顶，一般人肯定是看不上的。羡慕、嫉妒、爱而不得肯定是有的，但是杀人，不至于。”
乔欣然穿着一身牛油果绿色的长裙，黑长直的秀发，两个小酒窝，是一个清丽淡雅的文艺女青年。
“我本科在天宁科技大学读的，和宁菡不是很熟悉。昨天是周五，晚上我和妈妈一起去商场吃饭看电影，十点多就回家了，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乔欣然咬了咬嘴唇似乎心里挣扎了一下，“宁菡的事情你们应该去问她男朋友啊，她经常和她男朋友在校外住，她的情况她男朋友应该更清楚。”
冯诗月是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女孩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扎着马尾辫，皮肤有些粗糙，戴着一副大大的圆圆的紫色边框眼镜，眼睛不大，黑眼圈却很明显，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袖，属于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人的平平无奇。
她看了一眼刘锐和胡宇轩，目光对视的瞬间她急忙闪开眼神，眼睛看向地面，双手在膝头交织着，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我昨天晚上七点就去了图书馆，通宵改论文，一直到早上七点多，图书馆有监控，你们可以去查。”冯诗月的声音有些小，怯生生的。
“宁菡昨天晚上庆生开party，你们是室友，你怎么没去呢？”刘锐问。
冯诗月抬起眼睛看了一下刘锐，又赶紧把眼神移开，她不安地用双手摩挲着膝盖，舔了舔嘴唇小声说：“我基本不参加活动，谁的聚会都不参加。我，我有社交恐惧症，人一多我就特别不自在，参加聚会我很尴尬难受，搞得别人也挺尴尬的，所以我基本不参加集体活动，他们有活动也不叫我。”
刘锐问：“你知道她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冯诗月斟酌着用词，生怕和麻烦扯上什么关系，“我每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早出晚归，她经常不在宿舍住，我们经常一天都碰不了一次面，我真的不太清楚她的事情。”
刘锐理解了其他同学对冯诗月的评价，一个内向腼腆到对人有恐惧感的孩子，他示意胡宇轩送她出去，冯诗月快步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刘锐觉得这一刻他们三个人都得到了解脱，他明白了为什么冯诗月不参加同学聚会。
2
刘锐和胡宇轩看着汪烁，眼前这个人和他们想象中的高富帅的小跟班有点儿不太一样。
汪烁一米八五大高个，身材很好，时下流行的V字脸，单眼皮，韩系帅哥的长相，头发仔细打理过，白衬衫下摆塞在黑色牛仔裤里，可以说是仪表堂堂，完全不是想象中贼眉鼠眼唯唯诺诺的狗腿子形象。
刘锐突然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你和宁菡是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朋友关系，我和她男朋友肖骁是好兄弟，所以跟宁菡也挺熟的。”
“你曾经追过宁菡？”
“那是很多年轻的事情了，那会刚上大学，年少轻狂，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傻事呢。”
“肖骁知道你追求过宁菡吗？”
“他当然知道，他对宁菡一见钟情的那场晚会，是我带他去的。”
“你们三个这么复杂的关系，还经常在一起玩儿，不会有什么困扰吗？”
“都是成年人了，这点人际关系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应对社会上更复杂的关系呢。”
“这么说你的内心还挺强大啊？”
“宁菡对我来说是过去式了，我这人不喜欢纠结过往，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展望未来吧。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和肖骁的关系了，他们说我是肖骁的狗腿子、跟班。我确实帮肖骁处理很多事情，生活上的，学习上的，都有，他是高富帅需要有人帮他打理琐事，而我正好很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你是说肖骁很依赖你？”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很信任我。”
“别人叫你狗腿子、跟班，你不生气吗？”胡宇轩问。
汪烁满不在乎地对胡宇轩说：“我说你是他的跟班、狗腿子，你会生气吗？为了生活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大家拼命的卷学习，卷学历，不就是为了找份好工作，有个体面的人生嘛。我在学校里就给自己找好了未来老板，可以省去好多年摸爬滚打走弯路的时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况且肖骁虽然有点少爷脾气小孩心性，整体还挺好的，对我也不错。”
“昨天晚上你也去了玉峰山，为什么半路抛下宁菡？”
“我们几个一起去莲花峰的公共厕所，我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影都没有，准确的说，是他们抛下了我而不是我抛下他们。”汪烁有些愤愤不平，“我本来沿着山路去找他们，可是我喝多了，头痛欲裂，上吐下泻的，很难受，又返回厕所了。我知道宁菡和她同学在一起的，我就给他们发了信息先下山了。路上还遇到下雨，在文华路的7-11避了会儿雨，回到宿舍快5点了，我实在太累太难受了，就直接睡了，张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起。”
“宁菡出事了，你似乎并不是很难过啊？”
汪烁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每个人应对难过的方式都不一样，一定要痛哭流涕才算难过吗？我有去找过她，是她先弃我于不顾的。”
最后一个同学走了进来，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宁菡的男朋友肖骁。
肖骁打扮时髦，浑身名牌，手腕上戴着瑞士名表，后面跟着一个余韵犹存的中年女性，打扮得雍容华贵。
她一边走进来一边说着：“我儿子可以在这里回答你们的问题，但是对于今天的见面和所有谈话内容，你们必须保密，绝对不能外传，尤其不能让媒体知道任何有关这场谈话的事情。”她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面无表情，眼神凌厉，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个女人不好惹，刘锐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面孔说：“您是肖骁的母亲吧，不是说我们去您家里问话吗？”
“去我家里，那不等于昭告天下了吗？”肖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宁菡真的死了吗？网上说的是真的吗？”肖骁瞪着刘锐直愣愣地问，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刘锐察觉到了肖骁眼睛里和声音里的悲伤，他的悲伤是真心的，看来他对宁菡是有真感情的。
刘锐点了点头。
肖骁颓然坐下，双手捂脸痛苦地啜泣了起来。肖母坐在他旁边用手轻轻地捋了捋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刘锐等肖骁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直接问道：“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提前离开了聚会？”
肖骁抹了抹眼泪说：“我爸给我打电话，说香港那边来了几个金融界的大佬，让我过去作陪，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我爸非要我去。”
肖母在旁边补充道：“我们集团准备在香港上市，现在正是关键时期，香港来的几个大佬就是我们请的上市顾问，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比吃喝玩乐重要。所以你们应该也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要求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牵扯到我们肖家了吧。”
“你后来又去找过宁菡吗？”
“找过，我这边大概两点才结束，我提前离开宁菡挺不高兴的，一直给我发信息，问我什么时候过去。我们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她说我不在乎她，我觉得她不体谅我，最后我们都说了些伤人的话，我一生气就挂断电话直接下山了，我最后根本没见到她。我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说什么也不会半路下山的。可是他们是好几个人一起上山的，怎么会这样呢，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出事了，其他人呢？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留下宁菡一个人？他们对宁菡做了什么？”他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你别激动，所有的相关人员我们都会仔细调查。”
“你们赶紧去查呀，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肖骁冲刘锐大吼了一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肖母赶紧跟了出去。
3
回到刑警队，韩局急切地问：“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刘锐端起他的大茶缸子一饮而尽，“天宁大学的情况我们大致摸了一遍，宁菡的同学基本可以排除，肖骁和汪烁昨天晚上的行踪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童垚说道：“科技大学那三个同学都有不在场证明，我们还去找两个报案人核实了徐名赫和凌云的行踪，他们确实是从许愿林就一直呆在一起的，直到上了山顶才分开。”
韩局问：“徐名赫和凌云到达许愿林是在什么时间？”
齐大伟说：“据报案人回忆，他俩是在凌晨两点半左右到的许愿林，方辰宇和贾炜说他们离开凤凰亭的时间大约在两点半到三点之间，徐名赫和凌云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韩局说，“这么说，贾炜和方辰宇就是宁菡最后见到的人。”
刘锐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手中的茶缸子，“那要看肖骁和汪烁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齐大伟说：“那还是肖骁和汪烁的疑点更大，贾炜和方辰宇没有作案动机呀。”
童垚摇了摇头，“未必，贾炜的生活环境应该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宁菡这种阶层的人，如果他见财起意了呢？”
齐大伟说：“我还是觉得这个汪烁很可疑，他和大家一起上的山，去了趟厕所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没人能说清楚。汪烁和宁菡、肖骁的关系也是够错综复杂的，宁菡不喜欢他是肯定的，他对宁菡的感情呢？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公安局管饭吗？你把我非法拘禁在这里，连饭都不管，是想饿死我吗？”角落里突然传出刘俊杰义愤填膺的抱怨，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晚上了。
韩局急忙笑着说：“别瞎说，什么非法拘禁，你爸就是怕你整天打游戏不好好学习，还有二十天就高考了，你好好待在这里复习功课，高考完你就彻底解放了。我去食堂给你打饭，我们食堂的饭菜味道不错的，怎么可能饿着你呢。”
刘俊杰一扬下巴，“某人就别费劲了，还有二十天就高考了，我就算去参加考试，又能考上什么大学呢，您还是歇歇吧。”
刘锐气得拍了儿子后脑勺一下，生气地说：“吃吃吃，除了打游戏就知道吃，就不能学学好吗？”
胡宇轩急忙打圆场，“刘队，消消气，别打了，再打坏了更没法学习了。”
“就是，给我打坏了，这辈子你都得养着我了。”刘俊杰说着冲胡宇轩眨了眨眼睛以示感谢。
刘锐看了更来气，“人家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你怎么不跟人家学学好呢？”
“人家的爸爸没从小把孩子扔家里不管吧，你怎么不跟人家的爸爸学习呢？”看到刘锐气得翻白眼，刘俊杰有种报复似的爽感。
刘锐揪着刘俊杰的衣领一把把他薅起来，“走，回家。我就是不睡觉也得好好盯着你，我看你还敢打游戏。”
韩局拎着几盒饭回来，刘锐已经架着儿子回家了，“你们还没走？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童垚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趟音悦KTV，要了昨天晚上的监控，今天晚上有的忙了。”
胡宇轩接着说：“我今天晚上也要看监控视频，肖骁和汪烁昨天晚上在玉峰山周围的活动轨迹也要核实呢。”
韩局见他们都这么敬业很是欣慰，满意地离去。
胡宇轩吃着饭，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问童垚：“童姐，刘俊杰他妈妈呢，不管他吗？”
童垚叹了口气，“哎，两年前有一天，刘俊杰考完试下大雨冰雹，他妈妈开着车去接他，路上出车祸人没了。刘队总是忙着查案子，从小就没什么时间管儿子，这回刘俊杰算是彻底恨上刘队了。他觉得刘队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他妈，从那时起就老跟刘队对着干，逃学打游戏，我有时候觉得他就是故意气刘队。哎，这孩子也是可怜，我们也不敢劝，越劝越逆反。哎，你比他大不了几岁，你们应该共同话题比较多，抽空你跟他聊聊呗，说不定你说的话他能听一耳朵呢，我可真不想看着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毁了。”
“哦，我试试吧。”胡宇轩点点头，原来刘队和他儿子都这么不容易。
4
看了一夜的监控视频，大家都扛不住了，童垚趴在桌子上抱着一个小熊猫的抱枕睡着，胡宇轩靠在椅子上睡着。
齐大伟轻轻地走进来拍了拍童垚的肩膀，童垚抬起头睡眼惺忪看着他，齐大伟把一个食品袋放在她的桌上笑着说，“我给你买了早餐，你爱吃的那家三明治，加热了，还有咖啡，熬了一宿得好好补充补充能量。”说着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递过去。
童垚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嗯，舒服。”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想努力把一身的疲倦摇走。
“呦，咖啡，给我来一杯，困死了。”田皓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扒拉了一下袋子，“怎么就剩一杯了，你也太扣了吧。”说着他伸手就想去拿，结果齐大伟眼疾手快迅速把那杯咖啡抓在手上，“想喝你自己买去，贵着呢。”
“给我买就贵着呢，给别人买的时候也没见你心疼钱啊。”田皓明笑嘻嘻地去抢齐大伟手里的咖啡。
“滚，瞎说什么呢。”童垚冲田皓明狠狠瞪了一眼。
胡宇轩被吵醒了，揉揉眼睛看着他们打闹。
刘锐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把夺过齐大伟手里的咖啡，不客气地直接就喝了起来，“都别喝了，一杯咖啡也要抢。”
齐大伟看着刘锐欲言又止，无奈地把举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
韩局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说：“何法医马上就到，九点咱们开会讨论案情。”
何云锦九点钟准时走进刑警队办公室，案情分析会开始。
刘锐问何云锦：“尸检结果怎么样？死因是什么？”
何云锦一如既往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排除了机械性损伤、机械性窒息、电击等死亡原因，死者生前也没有遭受性侵或者暴力性性行为。我们提取了宁菡的血液进行了毒化检测，发现她的血液中酒精含量和头孢含量超标，她的血液中头孢的浓度已经达到了每毫升53微克，也就是说，她至少服用了16片0.25克的头孢克洛，这是一个致死的剂量，初步推断宁菡很可能是因为喝了带有药物的酒后，或者饮酒后服用了药物导致的死亡。”
“自杀？”齐大伟和胡宇轩异口同声惊呼道。
韩局看了他俩一眼，“宁菡有自杀倾向吗？”
何法医看了他俩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头孢就酒是自杀常见的一种方式，但也不意味着所有的头孢就酒都是自杀。有些人缺乏医学常识，服用头孢后还饮酒，会造成意外死亡的悲剧。还有可能，被迫同时服用头孢和酒精，人为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宁菡是名校生物医药专业的研究生，她不可能这点儿医学常识都没有吧。”童垚说道。
“可是如果宁菡是被迫同时服用了头孢和酒精，她为什么不反抗呢？不是说她身上没有抵抗伤和威逼伤吗？”刘锐说。
“音悦KTV的监控视频显示，十四号晚上在聚会上，宁菡喝了不少酒，啤酒红酒都有，嫌疑人只需要强迫她服用头孢就可以了。”
齐大伟说着突然灵机一动，“没有抵抗伤和威逼伤也许是因为嫌疑人根本就没有威胁她，宁菡喝了那么多酒，很可能意识模糊，嫌疑人趁她头脑不清醒的时候诱骗她服下头孢。”
刘锐问何法医：“宁菡体内的酒精含量能造成这种后果吗？”
何云锦说：“个人体质不同，每个人对酒精的反应不一样，酒量也不同，我不知道宁菡的酒量怎么样，但大伟刚才说的情况发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何法医。
何法医顿了顿说：“我们在宁菡体内还检测到了唑吡坦，唑吡坦是一种咪唑吡啶衍生物，有很强的睡眠诱导作用，药效比普通安定强45-100倍，主要用于失眠症的短期治疗，会产生幻视和健忘等不良反应。因此也有人会拿它当毒品磕，还有不法分子会拿它当作蒙汗药、迷魂药，唑吡坦可溶于水和各种饮料中，伴随酒精饮用药效更强。可以说，宁菡的死因是酒精、头孢和唑吡坦共同作用下导致的药物中毒。”
“安眠药？消炎药？这些药物都是从哪儿来的？你们昨天晚上检查监控视频，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韩局问。
童垚说：“音悦KTV的监控视频显示的内容，基本和那几个同学的说法一致，我还特意关注了宁菡喝的酒水，没发现有人动手脚下药，也没发现他们吸食毒品，宁菡在聚会上的行为也很正常，没什么奇怪或者异常的表现。”
齐大伟补充道：“肖骁是22：03离开的KTV，唐琳琳是22：25离开的KTV，凌晨一点聚会就结束了。那个叫王睿和沈鑫浩的叫了辆网约车回学校，我联系了网约车司机，司机证实他把这两个同学送到了天宁大学校门口。”
胡宇轩翻着笔记本说：“樱花园附近路口的监控显示，肖骁的车02：30停到山下路口，肖骁下车上山，03：28肖骁下山上车离开，直接开车回家，到家时间是03：50。汪烁03：32出现在山下路口的监控画面里，04：50回到学校。”
刘锐看着胡宇轩若有所思地说：“肖骁02：30上山，03：28下山，这中间58分钟他干了什么，他说他和宁菡吵架一气之下没找到宁菡就下山了，没人能证明他说的话。汪烁02：30发微信说身体不舒服下山了，03：32才下山，这中间有整整62两分钟，莲花峰离山下并没有那么远，据他说因为上吐下泻又去上了趟厕所，有什么证据吗？”
胡宇轩插了句话：“汪烁说他在文华路上的7-11避过雨，我回头去那儿问问。”
刘锐接着说：“嗯，还有那个贾炜，这个家伙和其他人有些太格格不入了，除了方辰宇其他人基本都不认识，还是个什么，什么青年，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他看着胡宇轩问道。
“嘻哈青年，就是玩说唱跳街舞的年轻人。”胡宇轩连忙解释。
刘锐哼了一声，“嘻哈青年，听着还以前的摇滚青年差不多，这些人一般生活比较放纵复杂。他说他们离开凤凰亭的时间在02：30到03：00之间，到山顶之后没多久就下雨了，我查了一下，15号凌晨下雨的时间是03：35到04：32，也就是说从凤凰亭到山顶这段距离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他俩做了什么，这中间也有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韩局总结道：“肖骁、汪烁和贾炜这三个人都有很大的嫌疑，作案时间、作案地点、作案动机都有，下一步的调查重点就锁定在这三个人身上，必须得查清楚。”
韩局看着胡宇轩欲言又止的样子，和蔼可亲地问道“小胡，你有什么想法，大胆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嘛。”
胡宇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谈不上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齐大伟好奇地问：“奇怪？什么奇怪？谁奇怪？”
胡宇轩斟酌了一下用词，“方辰宇，我觉得他有点儿奇怪。”
田皓明有点儿疑惑，“方辰宇？为什么？”
“他说自己和肖骁不熟，不清楚肖骁的为人，也不知道肖骁和宁菡的关系怎么样，但是，他却知道肖骁私生活混乱，还知道汪烁在肖骁之前是宁菡的疯狂追求者。而且，凌云说昨天的聚会是肖骁为庆祝宁菡得到X实验室的offer举办的，可是方辰宇却说肖骁不喜欢宁菡的这个工作。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方辰宇在有意无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往肖骁身上引，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这么说四个人都有嫌疑啊。”韩局皱了皱眉，想想就头大啊。
刘锐看着胡宇轩，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还略带着意外。
童垚突然说道：“说到X实验室，我突然想起来，昨天询问科大学生的时候，郑赟好像很瞧不起宁菡的，说她是什么？什么妲己？”童垚努力地回忆着，试图想起那个奇怪的词语。
“学术妲己？”胡宇轩试探性地问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啥意思呀？”童垚说起名单上科技大学那个叫郑赟的学生说的话。
郑赟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讽刺和幸灾乐祸，“这件事情的重点不是其他竞争者怎么样，而是宁菡自己怎么样，大家光明正大凭本事竞争什么事儿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应该去查宁菡本人才对呀，查查她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个工作的。”
童垚马上警觉起来，盯着郑赟追问：“什么意思？你是说宁菡通过不正当手段竞争吗？”
“我不是长舌妇，总之你们去好好查查她自己就知道了，去查查什么是学术妲己。”郑赟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听完童垚的讲述，胡宇轩说：“我也是听说啊，就大概有这么一些女性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和一些特殊的才艺，魅惑一些有地位的男性教授、学术大拿，让他们帮自己发表论文，在学业和事业上大开方便之门，帮助她们在学术圈快速晋升，网上很多人讽刺这种人是学术妲己，给她们提供帮助的人被称为学术纣王。”
齐大伟颇感意外，“还有这种操作，我以为文化人都特别清高呢。”
何云锦说道：“其实这种现象在全世界的学术圈都很常见，你们也不用大惊小怪，总有个别人想要走捷径，类似娱乐圈的潜规则。你想要好的资源好的角色，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做交换，用不那么正当的手段去争取。这种潜规则其实各行各业都存在，只是大小问题，有些就很明显，比如娱乐圈的潜规则，因为关注度大，所以众所周知，学术圈平时也没什么人关注，所以你感觉不到而已。“
“那照这么说，宁菡很可能使用了不正当手段竞争。”胡宇轩说。
童垚说：“郑赟很明显看不起宁菡，一点儿都不掩饰，我觉得他对宁菡遇害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要不是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我都要怀疑他了。”
刘锐想起了什么，对胡宇轩说：“陈昊好像也暗示过，他说宁菡长得漂亮跳舞好，但却只字未提宁菡的专业能力。”
胡宇轩努力回忆着说：“陈昊说宁菡是舞蹈特长生，这是在暗示宁菡专业能力不行啊。”
韩局说：“这个叫陈昊的学生嫌疑排除了吗？”
刘锐说：“陈昊收到了美国S大学的博士录取通知书，他没有作案动机。”
刘锐问田皓明：“现场发现的那个手机现在什么情况？”
田皓明昨天晚上天黑前，在玉峰山一个悬崖下面找到了一个女性手机，“那个手机被摔坏了，又在雨水中泡了太久，我们正在想办法修复。”
韩局说：“感情纠纷、见财起意，还可能涉及不正当竞争，看来这个被害人身上的疑点很多呀。”
刘锐说：“我们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自杀的可能性，不管方辰宇是有心还是无意，宁菡不止一个同学提到过她和肖骁的感情状态不是很稳定，毕竟，肖骁亲口承认了他们在宁菡死前大吵了一架，万一宁菡真的想不开呢？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宁菡有没有服用头孢和安眠药的习惯，这些药物的来源是什么？还有肖骁到底和宁菡说了什么？”
刘锐正说着，杨凯突然冲进来急匆匆地说：“韩局，刘队，肖骁订了今天10：50飞香港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