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镇建制以来,便一直是为北境军队打造铁甲之地,城中铁铺林立,随处可见。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石虎坐在城东一间铁匠铺门前,拧着一张刀疤脸,目光阴森地巡视着来往行人。

他一早便得了陆仙人“敕令”——任何可疑之人不许接近铁铺一步。

石虎身材高大,长相又十分凶恶,路过行人见了他都躲瘟神一般绕着走。

一道清瘦的身影拎着两只食盒,从路上款款走来。

石虎“噌”地站起身,裂开大嘴喊道,

“小奴姑娘!饭好啦?”

女孩儿家爱美,林小奴昨夜吃饱了饭,便洗净了脸面又换了干净衣物,此时娇弱的模样显得颇为俏丽。

林小奴白了石虎一眼,

“你早上吃那么多,这会又饿啦?”

石虎嘿嘿笑两声,拍了拍自己肚子,

“我肚囊宽敞得很,再多的饭也装得下。”

林小奴抿嘴偷笑,轻轻放下一只食盒,关切地看向铁铺大门,

“陆哥怎么样了?”

石虎揭开食盒,拿起一张面饼大嚼起来,含糊说道,

“不知道,他让我守在门口,不许我进去。”

林小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

“我去瞧瞧他。”

说着,拎着食盒袅袅婷婷走进了铁铺。

炼铁的炉火早就熄了,铺子里一片昏暗,陆遮正盯着几块铁坯发愣。

林小奴悄悄走到他身后,

“陆哥...陆哥?”

她喊了两声,见陆遮毫无反应,又隐约听见他坐在地上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小心地伸手拍了拍陆遮肩膀。

陆遮记忆中的那张“神臂弩”的现代复刻图,用的是齿轮结构。

可此时的冶铁技术落后,粗糙的炼铁炉根本打不出精密的齿轮。

他正琢磨着怎么改炉子,突然一只冰凉的小手摸在自己肩头,顿时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瞪向身后。

林小奴被他目光吓得一缩,双手捧住胸口,一双空濛的眼睛怯生生看向陆遮。

“小奴?”

陆遮一愣,随即笑着站起身,摸了摸林小奴的头,

“你怎么来了?”

林小奴指着地上的食盒,抿嘴笑道,

“开饭啦!”

“这几个铁旮沓有什么好看?”

陆遮叹了口气,

“这几个铁旮沓变不成我想要的样子。”

此时房中昏暗,窗外透进来的一缕微光照在林小奴脸上,显得她格外清冷。

也许是走的急了些,身上香汗淋漓,宽大的布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身姿。

原主陆三还是个活了二十几年雏,自然的身体反应让陆遮不禁有些燥热。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紧贴的那两团圆润上。

真圆啊...

诶?

我想什么呢?

不过,嘿嘿,是挺圆...

等等!

圆?

陆遮忽然大笑一声,猛地一把抱起林小奴,原地转了几个圈,

“对啊!我竟蠢到还想改炉子!齿轮不行,换成滑轮不就得了?”

林小奴突然被他抱住,吓得“啊”地惊呼一声,随即挣扎着跳下来,怀里两只小兔蹦了两下,只羞得满脸通红。

陆遮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奴,你可真是个伶俐的丫头!”

林小奴低着头,结结巴巴道,

“我...我晚饭时再...再来...”

说着,拿起食盒逃一样跑出了铁铺。

石虎早就在门外听见了陆遮的朗笑和林小奴惊呼,又见她满脸羞红地逃走,嘿嘿干笑两声,

“陆仙人也太猴儿急了点!”

见林小奴走远了,石虎又坐回地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过往行人。

日头渐渐西斜,镇中的民房冒出缕缕炊烟,石虎肚子里又打起了鼓,不禁站起身眺望着林小奴的身影。

突然,一声巨响在他身后轰然炸开。

浓郁的黑烟,从铁铺门缝里滚滚冒出来,陆遮撞开门冲出房子,脸上熏得比烙饼的锅底都黑。

石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看了一眼冒着黑烟的铁铺,挠着头笑道,

“你这是打铁还是炼丹呐?”

陆遮正弯着腰咳嗦个不停,猛地一挥手,

“放屁!再去取二十斤生铁来!”

石虎嘿嘿笑了两声,急忙向远处跑去。

陆遮揉了揉被熏得生疼的眼睛,

“大爷的!打铁这事儿还真有点难!”

当陆遮抬着二十斤生铁再次走进铁匠铺后,便再没有出来。

直到第二日傍晚,燕十三也来了,和林小奴、石虎一起焦急地等在铁铺门口。

“吱牙”一声轻响。

陆遮推开门,面带笑意看着三人,

“燕将军,我正要让石虎去找你。”

燕十三紧张地看着陆遮,

“陆兄弟,破甲弩?”

陆遮晃了晃一把制式奇特的劲弩,咧嘴笑了起来,熏得黢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咱们这就去见步六孤将军!”

流民军大营,演武场,夕阳余晖把绑在木桩上的皮甲染得血红。

流民军士兵围在演武场四周,探头探脑的看着步六孤拔凌手里那把样式奇特的劲弩。

他本是铁衣镇出身,也懂一些军械制造之法,见劲弩上按着一些制式精巧的滑轮结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笑着看向万俟奴,

“万俟将军,你想不想亲自试试?”

万俟奴举着一只酒壶,不耐烦的摆摆手,眼角余光却在偷偷打量那把破甲弩,

“不用!一会砍他狗头时候我再亲自动手!”

步六孤拔凌把破甲弩递给陆遮,一指绑在木桩上的六层皮甲,

“陆兄弟,让我们开开眼吧!”

陆遮微一点头,把破甲弩放在腿边,伸脚一踏,挂上了弓弦,抬手瞄准木桩上的皮甲。

所有人屏息凝神,紧紧盯着破甲弩上的白羽箭。

“等一下!”

万俟奴指节发白,紧紧攥着酒壶,

“你这才不到二十步,就算射穿了六层甲,也上不了战阵!”

“狗日的!”

石虎大怒,

“二十步内射穿六层甲威力也足够了!”

万俟奴撇撇嘴,冷笑道,

“将军要的是上得战场的真东西!银样蜡枪头顶个屁用!”

陆遮轻笑一声,

“万俟将军说得在理,陆某后退几步就是了。”

说着,向后走去。

他越走,众人越是心惊,一直走到五十步开外!

“万俟将军,五十步可足够了?”

万俟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劲弩能在五十步外射穿六层皮甲,仰头灌了一口烈酒,随意摆摆手,

“行了,开始吧。”

陆遮慢慢举起破甲弩,瞄向木桩,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紧紧盯着他,就连万俟奴也收起了轻蔑的表情,紧张地看向那只白羽箭。

“嗖!”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闪,白羽箭深深刺入皮甲,露在外面的箭尾还在“嗡嗡”地抖动。

万俟奴攥着酒壶的手骤然握紧,微微颤抖起来。

步六孤拔凌快步走到木桩前,亲手解下皮甲。

所有人都看到,那只白羽箭不仅射穿了六层皮甲,箭头甚至入木半寸深!

“啪嗒!”

酒壶掉落在地上,万俟奴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盯着木桩,好像一只雨淋的蛤蟆。

演武场上瞬间响起了潮水般的惊呼声,五十步破六层甲,便是朝廷也没有这样制式的劲弩!

陆遮悄悄松了口气。

大爷的!老子试箭时候可是射穿了两层铁皮的!

石虎冲过来一把抱起陆遮,得意地大喊,

“陆仙人可是太上教祖的高徒!”

他挥舞着破甲弩,

“这是弩吗?这他娘的是法器!”

满场的喝彩声中,步六孤拔凌满脸笑容看着陆遮,忽然面色一沉,转头把皮甲扔进万俟奴怀里,一伸手,

“万俟将军?”

万俟奴阴毒地看着陆遮,把牙咬得“嘎吱”响,脸涨红得快要渗出了血,慢慢拿出虎符一把塞进步六孤拔凌手里,转身大步离开了演武场。

步六孤拔凌举起双手,大喊道,

“诸位!诸位!”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陆遮听令!”

陆遮抱拳道,

“在!”

步六孤拔凌把虎符举到他面前,

“现在封你为右将军,统率右军!与燕十三一同讨伐拓跋浑!”

陆遮双手接过虎符,

“末将得令!”